同一日,距离京师千里之遥的辽东镇,气氛同样冷凝。 巍峨的沈阳城头,身着绯袍的辽东经略熊廷弼在麾下文武官员的簇拥下,表情凝重的盯着远处天际线上,若有若无的黑影。 约莫半个多时辰前,被他布置于浑河附近,密切观瞧建奴动向的"夜不收"突然快马来报,声称女真老酋努尔哈赤于萨尔浒山脚下擂鼓聚将,气势熏天。 接到禀报的熊廷弼不敢怠慢,赶忙下令沈阳戒严,并派心腹大将尤世功赶赴奉集堡,扼守浑河要塞。 自"萨尔浒之战"过后,浑河以东的土地便是尽数沦为建州女真的囊中之物,野心勃勃的努尔哈赤更是力排众议,将其国都迁徙至地势险峻的"萨尔浒城",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 为了应付咄咄逼人的建州女真,熊廷弼在经过一番谋略过后,决定以沈阳城为重心,构建一条贯穿辽阳城至奉集堡的防线,三者彼此成掎角之势,守望相助。 低垂的穹顶下,伴随着扑面而来的寒风,远处天际线的黑影由远及近,气势愈发骇人。 果然是建奴兴兵。 凛冬的辽镇本就萧瑟,周遭融化的冰雪更是令道路泥泞难走,故而即便是以骑射见长的女真八旗,此时也不由自主放慢了行军的脚步。 但城外密密麻麻,好似遮天蔽日的女真军阵,却是给予了沈阳城头众人更大的压力。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声,好似道道惊雷,于天地间炸响,令人如坠冰窖。 "飞白兄,此事必有蹊跷。"人满为患的城头上,勉强还能保持镇定的除了辽东经略熊廷弼之外,便是在辽东任职多年的巡抚周永春。 此时这位有勇有谋的文官眉头紧皱,犀利的目光中隐隐透露着一丝不解,仔细打量着远处军阵中猎猎作响的五色旗帜。 近些年,建州女真虽然于辽东站稳脚跟,但除却战时,其国内的鞑子们却是分布于辽东各地,从而维系其统治。 唯有努尔哈赤决心攻城掠地之前,才会下令擂鼓聚将,召集分布于辽东各地的女真勇士。 这个过程,前后至少要耽搁两三日的功夫,就算努尔哈赤的动作再"隐秘",他们多多少少也能提前感受到些许风吹草动。 可今日,建州女真却是在毫无征兆的前提下率军越过浑河,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 "说的是啊,如今这天寒地冻的,女真鞑子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我沈阳城高池深,倘若这些女真鞑子近前攻城,定叫其有来无回!" 经过最初的慌乱过后,沈阳城头的文武官员们也逐渐冷静下来,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城外建州女真无故兴兵的动机,表情不一而足。 "这不是女真精锐。"随着辽东经略熊廷弼缓缓开口,其身旁窸窸窣窣的私语声瞬间消失。 "贺将军,可曾瞧出些许端倪.."朝着身旁若有若思的老搭档周永春点了点头之后,熊廷弼便是扭头看向另一侧的魁梧军将,如释重负的声音中夹杂了些许考究。 闻言,被称为"贺将军"的武将便是大步上前,行至城垛附近,微微眯起眼睛,仔细观瞧着远处遮天蔽日,但行动却愈发迟缓的军阵。 "经略大人勿怪,卑职实在是眼拙.."几个呼吸过后,毫无发现的"贺将军"无奈摇头,黝黑的脸庞上涌现了些许狐疑。 将眼前心腹的表情尽收眼底,熊廷弼心中微微一叹,旋即在其错愕的眼神中解释道:"不过是些虚张声势的游兵散勇罢了。" 眼前这军将名为贺世贤,陕西榆林卫人,曾在"萨尔浒之战"中,跟在辽东总兵李如柏麾下攻打女真,战后留于辽东听命。 就在今年夏天,野心勃勃的努尔哈赤趁着熊廷弼立足未稳之时,曾亲自率兵攻打沈阳,并由"太子"代善领兵攻打奉集堡。 面对着来势汹汹的建州女真,总兵贺世贤毫无惧色,在熊廷弼的指挥下,于沈阳城东二十里正面击溃了桀骜不驯的"女真八旗",令努尔哈赤不得不领兵后撤十五里。 但可惜贺世贤勇则勇矣,胸中谋略实在是不足,且嗜酒如命,故而熊廷弼虽然爱惜,但却不敢令其独当一面。 "游兵散勇?"听了熊廷弼的解释过后,贺世贤脸上的狐疑之色更甚,但却始终未能从城外如蚁群般的军阵中发现半点端倪,只能向熊廷弼投去求助的眼神。 "孟泰兄,还是你来给贺将军解释吧。"熊廷弼有心树立周永春在辽东诸文武官员心中的地位,故而含笑开口。 近些时日,他已然接连上书多次,请求趁着年关的时候回京面圣,届时辽东军政大权便将由周永春代掌。 "贺将军可能大概瞧出城外建奴的人数?"迎着贺世贤殷切的眼神,周永春镇定自若的反问道。 "这有何难?"咧嘴狞笑过后,贺世贤便扭头仔细打量起城外"建奴"的人数。 凡是投身行伍多年的将校均能通过"望气"的功夫判断敌军虚实,并大概估算出人数,从而制定谋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