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 "何至于此.." "京营事关重大,岂可如此草率呐。" 不知过了多久,年轻天子的背影已是消失于远处天际线,高台上愣在原地的勋贵们方才反应了过来,随即便不敢置信的低喃道。 大明历来有新君继位,便视察京营的习惯,但更多时候都是走个形式,并不会干涉京营的具体事务。 就算有新君"心血来潮",想要整饬京营,至多也就是新鲜两天,便会不了了之。 但他们谁也没有料到,继位不过两月的新天子竟然有如此魄力,不惜"自掏腰包",也要整饬京营,清退军中的老弱病残及"占役"。 这压根就没有给他们留下回旋的余地呐。 "诸位,切莫自误。"幽幽一叹过后,心中同样感叹天子心性竟然如此果决的泰宁侯陈良弼便是朝着周遭面色隐晦不定的勋贵们警告道。 他虽是"代掌"京营,但如今的大明本就贪腐成风,户部及兵部均是不闻不问,故而他也难以阻止周遭勋贵仗着手中权柄"中饱私囊"。 同为世袭罔替的勋贵,他自是知晓此时这些勋贵心中在进行着怎样的"暗流涌动"。 "不要给祖宗蒙羞.."几个呼吸过后,英国公张维贤沙哑的声音也是在高台之上响起,只不过与心神憔悴的泰宁侯陈良弼不同,张维贤浑浊的眸子中隐隐还涌现了些许异色。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近些年愈发觉得自己身体不佳,为此方才主动请辞"京营提督",安心于府中休养,调理身体。 但令他有些难以接受的是,自幼被他当做继承人培养的长子却在患上一场风寒过后,落下了病根。 宫里太医们的言辞虽是有些模糊,但他也大概清楚了,自己长子的身体状况恐怕还不如自己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此等情况下,为了英国公府的传承与"圣眷",他便要早做打算,毕竟自己的长孙尚且年幼,还需要时间培养和沉淀。 如今天子有意整饬京营,对于他英国公府来说,或许便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 想到这里,英国公张维贤的脸上也流露出了些许惆怅。 回想几十年前,彼时的京营虽然也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弊端,但军备废弛情况远没有眼下这般严重,甚至还拥有着不俗的战斗力,军中将校也能认真操练。 只可惜随着旷日持久的"国本之争",万历皇帝幽居深宫,不再过问政事的缘故,原本还有所忌惮的勋贵们好似脱缰野马,开始肆无忌惮的贪墨军饷。 对于京营逐渐没落的过程,英国公张维贤实在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诸位好自为之.."又是不轻不重的敲打了一句在场的周遭勋贵之后,英国公张维贤及泰宁侯陈良弼这两位风烛残年的老臣便是一前一后的走下了高台,全然没有理会身后传来的呼喝声。 年轻时他们不愿意得罪人,选择了袖手旁观;但如今,他们却是不打算作壁上观了。 京营,乃是天子亲军,而不是京中勋贵中饱私囊的工具。 ... ... 月挂树梢,成国公府。 位于府邸深处的偏厅内,各式各样的珍馐美味及美酒佳肴被摆放于桌案上,但几位面若冰霜的勋贵却是看也不看一眼,甚至就连平日里最爱的歌姬婢女也懒得理会,好似心事重重。 "尔等全下去!"半晌,面色阴冷的临淮侯李弘济在冷哼一声过后,便是"越庖代庖"的朝着偏厅内几位不知所措的歌姬婢女摆了摆手。 闻声,提心吊胆多时的婢女们顿时如蒙大赦,齐声附和过后,便是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表情很是急切。 她们实在是受不了偏厅内近乎于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 "成国公,如今这等情况,咱们是忍还是不忍,您给个痛快话。"因为知晓坐在上首的朱纯臣方才是真正的"主心骨",临淮侯李弘济便是不假思索的问道,炯炯有神的目光中也夹杂着一抹紧张。 倘若朱纯臣面对着天子今日在观武台上的"最后通牒"选择"息事宁人",那他便会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从此再不觊觎"曹国公"的爵位。 但若是成国公朱纯臣不打算"束手就擒",那他们就得好好谋划一番了,毕竟瞧天子今日的架势,寻常手段可不会令其知难而退。 "核查兵册,老弱病残,劣迹斑斑者,一律清退.."闻声,身材有些肥胖的成国公朱纯臣便是微微眯起了眼睛,脑海中回忆着天子今日离开观武台前,下的最后通牒。 虽说心中有七成把握,只要他主动清退府中"占役",天子定然不会追究他成国公此前贪墨军饷的行为,可他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早在他利用手中权柄,私自兜售京营军械物资的那一天开始,他便没有了半点退路。 京营的事,实在经不起细查呐。 "抚宁侯,你的意思呢?"良久,一脸阴霾的成国公朱纯臣终是恢复了些许神志,转而看向另一侧的抚宁侯朱国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