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怀朔关时,唐晏成曾经问过唐艺,自己还要不要返回京城? 唐艺轻叹一声道:“为父本不想你再回去涉险,但现在我们看似强大,实则根基不稳,尤其是多了永青之后更是如此。” 唐晏成心里明白,静安军只有在消化完永青河南之后才有逐鹿天下的资本。于是洒然一笑,“那孩儿就去京城,再为父亲争取一到两年的时间。” 唐艺没有笑,而是深深看着唐晏成,“你尽管去,旁事无须操心。只要我唐家能有所进步,这份家业早晚都是你的。” 唐晏成知道这句话的分量,连忙起身,“父亲言重了,孩儿自当竭尽全力。” 唐艺让唐晏成坐下,继续说道:“你到京城之后可以暂避锋芒,韬光养晦。只要朝廷不对我们出兵,万事都可忍。” 唐晏成道:“朝廷的底细孩儿再清楚不过,他们哪里敢主动出兵?” 唐艺摇摇头,“不能这么想,朝廷毕竟占据大义名分,加上我静安风头太劲,难免有人眼红。如果朝廷登高一呼,保不齐就有人响应。” “朝廷地域广袤,人口众多,如果女帝励精图治,决心练兵,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拉出来一支强军,不可不防。” 唐晏成微微点头,唐艺说的不无道理。他自己深有感受,金吾右卫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唐艺见他面色凝重,转而道:“不过朝廷毕竟势力太多,利益难以均衡,女帝想要崛起,难度太大。” 说到女帝,唐艺迟疑了一下后问道:“你……跟女帝成婚这么久,两人相处的如何?” 唐晏成略有尴尬,只能实话实说。 唐艺听后并没有多说,只是道:“如此也好,如此也好,只是委屈你了。” 唐晏成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扯的太多,于是道:“对了父亲,孩儿临走前还有两点建议,请父亲参考。” “说。” “其一就是多多派人进入永青河北,一方面挑动北晋残余势力反抗,另一方面就是想办法挑拨西魏和柔然的关系。他们可以因利益而联盟,也可以因利益而反目。只要他们分道扬镳,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唐艺点点头,“此事为父已有考虑,并已经着手安排。” 唐晏成继续道:“其二,就是父亲一定要小心一个人。” “谁?” “西魏的国师。” 唐艺眼神一凛,“此人我也略有耳闻,只是之前没有重视,看来今后要把他当成头号大敌才是。” 接着两人又聊了很多,涉及到方方面面。 夜深之后,两人也聊的差不多。 这时唐晏成犹豫了一下,想要张口却又闭上。 唐艺敏锐的发现,直接问道:“有事就说,顾忌什么?” 唐晏成抿抿嘴,站起身道:“孩儿无意冒犯,只是这件事一直憋在心里,今日刚好有机会,想要请父亲解惑。” 唐艺一听,马上反应过来,“你是想问你娘亲之事吧?” 唐晏成点点头,“孩儿已经成人,到现在不清楚娘亲为何会……,还请父亲告知。” 唐艺让他坐下,未语先叹,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半晌后才回过神,“也罢,是该让你知道了。” 又想了想后才道:“我与你娘意外相逢,却是一见钟情。当时我只是静安军的一名校尉,手下带着谈客和梅寒这帮兄弟苦苦打拼。你娘可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但她却并不计较我这个粗汉的身份,执意嫁给了我。” “婚后我们两人相敬如宾,恩爱无比,那也是我终身难忘的快乐时光。尤其是当你出生之后更是如此。只不过在生你之时,由于难产,导致你娘日后的身体一直都很虚弱。但她却从不在意,当她抱着你时,仿佛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听到此,唐晏成不禁眼圈发红。 “数年后,宣仁帝登基,我也趁机坐上了节度使之位。本来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谁知不久后的一天,却被我发现了一件事。” 唐晏成马上警醒起来,“什么事?” 唐艺道:“我也是无意之中,发现我的一个近卫竟然对你娘有所觊觎。于是就暗中调查此人,没想到却发现他竟然是宣仁帝派到我身边的暗子。” “我大怒之下本想将其杀掉了事,后来还是你娘劝我,才另找一个理由,将其逐出了静安军。” “谁知道此人竟怀恨在心,趁我和你娘去给你外婆扫墓之时行刺。那人当时也有八品上的武道修为,与我相当。我一时不察被其所伤,当其第二次攻来之时,我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你娘她……” 唐艺闭上眼睛,实在不愿再回想那令人心碎的一幕。 半晌后才颤声道:“她竟然奋力挡在了身前,救了我一命,而她却……” 唐晏成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哽咽道:“那行刺之人呢?” “此时护卫终于赶了过来,他就转身逃之夭夭。” 唐晏成霍然抬头,“刺客竟然跑了?” 唐艺悔恨不已,“不但跑了,而且至今杳无音信。我派了不知多少人前去调查,始终找不到他,好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一般。” 唐艺拍拍唐晏成的肩膀,“这也是我一直不愿告诉你的原因,一来此事或多或少涉及到了宣仁帝。二来此人消失无踪,告诉你也是无用。三来……你娘毕竟是为我而死,为父对你实在难以启齿。” 唐晏成问道:“可知行刺到底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受了宣仁帝的指派?” 唐艺道:“从将他逐走到其行刺,中间没隔几天,所以应该是他自己为了报复而行刺。” 唐晏成冷声道:“但如果宣仁帝没有派他来,也就不会发生此事。” 唐艺只能沉默。 两人对坐无语。 良久后唐艺艰难开口,“你娘过世后,我故意冷落于你,就是不想让人注意你,也是对你的保护。而且一看到你,就会想到她……你可能理解?” 唐晏成含泪点头。 最后问道:“那贼子叫什么名字?” “他在静安军所用的名字叫朱才,至于真名不得而知。不过他在击伤我时,我也一剑将其脸划伤。从鼻根到左腮,最少三寸长的血口,可以作为一个标记。” 唐晏成喃喃道:“朱才……,孩儿一定手刃此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