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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树龙这次来,心里一直悬着。
实际上,自从上次沈琰离开,杨树龙拿货的过程就一直不顺利。
一开始遇见几次叶敏杰,对方见他拿货,脸色就不太好。
几次都给他使绊子。
杨树龙知道叶敏杰是和沈琰一个地方来的,知道两人关系不错,当下咬咬牙,忍了。
后来叶敏杰干脆换了门锁,彻底断了杨树龙进货的路子。
杨树龙找了几次,对方都不答应,后来干脆躲起来了。
他一时之间有些懵。
心也悬了起来。
不知道是沈琰的主意还是叶敏杰的主意。
熬了几天,老母亲生了一场病,家里底子掏空了,这几天实在是没熬住,决定来问问看。
见着沈琰的反应,杨树龙顿时也就明白了。
他压根不知道这事儿!
杨树龙搓了搓手,那股子懒散劲儿又回来了。
他嘿嘿一笑,摸出旱烟点上,吞云吐雾吸了一口。
“我就知道,你小子有良心!明儿个我跟你跑一趟,你放心,我绝不会吞你一分钱!”
老京都的人,嘴虽然花,但是讲义气也是真的讲义气。
底线标定,就算是死也绝不会碰一下。
沈琰露出笑脸,点点头,刚准备叮嘱明天几点出发的事儿,忽然就瞧见巷子口里来了個人,探头探脑的朝着这边看了看。
“是沈琰吗?”
蛤蟆镜牛仔裤,双手抄兜,一头头发又长又顺。
要不是开了口,沈琰打眼一瞧,还以为是女的。
“找我有事?”
沈琰点点头,“我是沈琰。”
那人走过来,手在口袋里掏了掏,半晌才摸出一张纸条过来,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有人找你。”
说着纸条往沈琰的怀里一扔,转身抄着口袋就走了。
杨树龙皱着眉头,缓过神来,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呸!瞧这二流子,要是我儿子这样,我非得摁在地上揍!不长进的玩意儿!”
沈琰拿着纸条,摩挲了一下,斜睨了他一眼,笑道:“你有儿子?”
杨树龙一噎。
他吧嗒吧嗒猛地吸了两口,哼了声,“这人,要死鸟朝上,只要老子粮仓充足,过两年,挣了钱,还怕没儿子?”
沈琰被他逗乐了。
……
回到家。
沈琰打开纸条,发现只有一个
西单歌舞厅。
沈琰的脑海里,苏学文的名字立刻冒了出来。
“来的还真及时。”
沈琰笑了笑,将纸条塞进口袋。
按照沈琰原来的计划,他原本想将货进回来再去找他,没想到对方居然比自己还着急。
他将纸条塞进口袋。
找了件外套就准备出门。
门外,苏幼雪正烧水准备给果果糖糖洗澡,看见沈琰出门,她赶紧问道:“天都快黑了还要出去?明天不是要去羊城吗?”
沈琰摆摆手,笑着道:“出去有事,马上就回来,你和孩子先睡,不用等我。”
说着走了出去。
喊了一辆人力三轮,沈琰直奔西单。
歌舞厅内。
苏学文正在放黑胶片,又指挥着人将电子琴位置摆放好。
“这可是新来的货!你们都悠着点!要是碰坏了,打一辈子的工你们都赔不起!”
苏学文大声呵斥道。
他话说完,门外就来了人。
“老板,沈琰来了。”
苏学文闻言,眼睛微微一眯,他双手环着胸,笑着道:“让他去包间等着,我把这块儿安排好就过去。”
这小年轻。
如今势头正盛,晾一晾,杀一杀他的威风,接下来的话才好谈。
说是说包厢,实际上就是一个小房间,里面一张沙发,一张茶几,别的没了。
沈琰扫了一眼,眼皮子一跳。
乖乖。
这地方,似乎有点儿不太正经啊?
怎么说,满沙发的……子子孙孙?
莫约半小时。
苏学文这才来了。
他手里拎着一个遛鸟的笼子,抽着香烟,哼着小曲儿晃悠悠的走进来。
一进门,不动声色的往沙发上一瞧,结果没瞧见人。
他一愣,停下步子,往屋子里扫了一圈,这才看见站在最里面,双手环着胸,正笑吟吟瞧着自己的沈琰。
沈琰显然也在打量自己。
而且,显然自己晾一晾的法子,并没有半点效果。
反而是自己进来了,叫沈琰瞧得浑身不自在。
“沈琰?”
苏学文走进来,将鸟笼子放下,笑眯眯伸出手:“自我介绍一下,苏学文。”
沈琰伸出手,虚虚一握。
“沈琰。”
他的确一直在打量苏学文。
这人,通身上下,全都是国外进口的牌子,别的不说,手里拎着的鸟笼子,紫檀木的,里面的八哥估计价格也不菲。
富家子弟。
沈琰简单下了定论。
苏学文知道这屋子不干净,又不动声色笑着邀请沈琰换了个屋。
坐下,又上了茶,一叠瓜子儿。
他拍拍手,正准备喊几个小姑娘进来跳跳舞,唱唱歌,只是话还没开口,就被沈琰阻止了。
“我明天还有事,你找我来有什么事直说,我相信大家都是明白人,没必要绕弯子。”
苏学文闻言,露出笑脸。
他给沈琰倒了一杯茶,道:“朱启文死了。”
“听说,他最后见的一个人是你?”
沈琰摇头。
“是邮差,公安后来通知了。”
“哦?”
苏学文一笑,“那我没去了解,不太清楚,不过听说他死之前找了你见面,不知道说些什么没有?”
沈琰明白他在试探。
他双手环胸,点点头,“是说了些,不然的话,我为什么来?”
话说开了。
天窗就亮了。
苏学文弯下腰,逗着鸟玩了一会儿,他这才继续道:“明人不说暗话,这事儿,你要怎样才能过去?”
“我开歌舞厅的,和你没啥利益冲突,以前的事儿就是误会,这会儿朱启文也死了,你要是还想往深了挖,那可就拔出萝卜带出泥,洗也洗不清了。”
苏学文拉长音调道:“老话咋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多条朋友多条路,我能在西单这块儿开歌舞厅,你想动我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儿。”
“你是聪明人,想想清楚,到时候别闹得那么难看。”
沈琰沉默,没说话。
他盯着苏学文,脑海里,这一刻掠过了无数念头。
实际上,当知道苏学文在这里开歌舞厅的时候,沈琰的心里,就开始盘算计划了。
歌舞厅,不论任何年代,只要能开得起来,并且站稳脚跟,那在某些程度上来说,就代表着他的背后,十分复杂。
后世爆出的那些天上人间,谁背后不牵扯出各种复杂势力?
报纸上的报道,远没有圈子里知道的消息深。
别的不说,就单单沈琰知道的,去过天上人间的人员不计其数。
可是受到制裁的,能有几个?
这才是常态。
沈琰之所以没有贸然找过来,就是因为他暂时不清楚苏学文背后的水有多深。
而如今,苏学文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找自己来,就证明他的背后有一棵足够大的树。
那就是他的底气。
沉吟许久,沈琰忽然露出了笑脸。
他瞧着苏学文,眼睛里闪烁着一丝奇异的光。
“我不是一颗软柿子,想让我答应,前提是你能拿出令我心动的筹码。”
沈琰笑着道。
“说说看。”
苏学文稍稍坐直了身体,盯着沈琰,“看看你的条件是什么?”
“做交易,总不能连对方的身份都不知道。”
沈琰盯着苏学文,“你和我媳妇儿的关系,还有,我媳妇儿的父母,现在在哪里?”
“果然是聪明人。”
苏学文耸耸肩,呲牙露出笑脸。
“这事儿没什么好瞒的,莪也姓苏,要是按照辈分算,我是她堂哥。”
堂哥。
这两个字眼落在沈琰的耳朵里,却忽然让他的心有一种很微妙的感受。
自从和苏幼雪在一起以来,果果糖糖如今都已经四岁了,可是他却连自家媳妇儿一个真正的家人都没见过。
如今虽然夫妻关系变好了,甜甜蜜蜜,可惜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苏学文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在血脉方面而言,他的的确确是自家媳妇儿的亲戚。
“还有呢?”
沈琰灼灼的盯着他,“我媳妇儿的父母,现在在哪里?”
苏学文笑了笑,又逗了逗笼子里的八哥。
“告诉你了,咱们这事儿就算是成交。”
苏学文盯着沈琰,“既往不咎,咋样?”
沈琰点头:“成交。”
说完后,就听见苏学文轻轻敲了桌面,开了口。
“望儿山。”
…………
春夜的京都并不冷。
干燥温暖的春风阵阵,沈琰没喊车,一个人独自走在街道上。
路灯亮起,他的脑海里,一根根线开始捋顺。
苏学文这一次邀请自己,实际上打乱了他的计划。
算一算时间,顶多再过几天,应该就会有消息传来,那两个持枪悍匪落网了。
而他作为举报的人,肯定会上红头大字报,领取奖励,甚至上报纸。
沈琰从来不做无用功。
一方面,他是真的想帮着抓人,而另外一方面,他也有私心。
这年头,单单经商,想要找到强有力的靠山实在是难。
念书积累的人脉,又不能立刻发挥作用。
时间不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