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细雨轻轻飘飞,因着入春,天气和煦温暖,繁花盛开,空气中弥漫的花香饱蘸雨露后的缠绵而蓬勃的香气,如同悠悠流淌的春水,带着无尽的柔情与活力,令人心醉神迷。 然而纵是春日漫山遍野之繁花的美景,于其端坐于檀木桌畔的少女相比,也落得惨败的下场。 她身着花鸟粉纱衣旗装,裙摆袖口处娇花艳绽,蝶舞翩跹,一头乌发梳作旗头之样,珠翠雏菊点缀,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灵动之韵流转其间,与她耳上的明珠交相辉映。 微微垂首,少女正专注于手中的事情,玉指纤细如葱,指甲隐透淡粉之色,如同清晨沾着露珠的桃花,算珠在她的巧手下跳跃,发出清脆有节律的声响,自成一曲妙韵。 阿初就那样坐在那里,星眸凝注,玉指拨弄着黄花梨算盘,却仿若时光于此刻凝滞,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皇上不觉间停下了脚步,往昔的她,或娇俏甜美,令人心旌摇曳;或楚楚可怜,惹人怜爱疼惜;或动怒含嗔,别具一番风致。然而此刻,她那认真的模样却与过往截然不同,仿若整个天地皆在其掌控之内,那往昔未曾显现的神态,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牢牢牵住皇上的目光。 不知不觉中,海棠形三足双耳珐琅香炉内静燃的香已化为灰烬,袅袅青烟缓缓淡去,仅留一抹淡雅余香,在空气中轻轻缭绕,似有若无。 阿初处理完繁琐的宫务,轻舒口气,本想揉一揉发酸的手腕,却被一人握住轻轻揉弄起来,淡淡的龙涎香萦绕在阿初鼻尖,阿初便已然知道来的是谁。 抬眸之际,却发觉皇上身后的案几上堆叠着一摞摞的奏折,不少已然批红。 “皇上来了很久吗?”阿初起身,“他们怎么也不通传一声,”环顾四周,宫女太监不知何时都退了下去,偌大的宫殿只剩他们两人。 “朕怕扰了你,特意没出声。” “这几日是不是没好好吃饭,”皇上皱着眉头,满是疼惜地摸了摸阿初的小脸,手感都变了,看来是又偷懒不吃饭了,“我不是吩咐进忠盯着你好好吃饭的吗?你是不是又只吃糕点糖饼之类的了,这对身体不好,光吃那些甜腻的东西怎么行?还有…..” 时隔多日的絮絮叨叨再次响起,念得阿初头疼,哪里瘦了,她长大了婴儿肥这些肯定没了啊,阿初双手捂住皇上的嘴,强行闭皇上的口。 皇上眉眼含着无奈,阿初被他看得心虚,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几日皇上一直忙着前朝的事,许久不入后宫了,臣妾忧思成疾,自然便瘦了。” 虽然她不爱吃饭是种原因,但阿初觉得大部分的确是皇帝的问题,跟他来不来后宫无关,主要是他下旨把宫权分给她和慧贵妃来管理后,往日悠闲到无所事事的时光已然不复返,日子忙了起来,这人也不知不觉瘦了。 不过阿初也不会叫皇上收回她的宫权,因为在宫里真的太太太无聊了,好不容易有点事干,还和小姐妹一起,阿初干得是不亦乐乎,忙完了兴起就跟着慧贵妃学琵琶,弹奏一曲,吃饭的时候自家进忠公公还要哄着自己,晚上甚至不用见到皇上那个粘人精,爽翻了! 阿初的甜言蜜语皇上当然没扛住,哄得他多日烦躁的心情都软乎舒畅起来,嘴角不自觉上扬,笑意在他的眼中流转。 他肯定是不信阿初的话的,若真的忧思成疾,怎么从不去养心殿看他,可她那没心没肺的性子,他又不是第一天知晓,如今她都愿意花心思哄着他,他哪还敢奢求那么多。 皇上握住阿初的手,道:“是朕不好,让你受委屈了,朕今日好好陪你用膳。” “李玉,传膳。” 不一会儿,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佳肴。皇上夹了一筷子阿初喜欢的糖醋里脊到她碗中,说道:“皇额娘可有找你麻烦?”这几日前朝事忙,虽放了人在阿初身边,皇帝仍然会担心阿初在看不到的地方受欺负。 阿初轻抿一口红枣母鸡汤,疑惑道:“太后传召过几次,每每都是看着臣妾不说话,让臣妾自己坐在那待几柱香的时间,然后叹了口气就把臣妾打发走了。” 皇帝沉吟片刻,含笑道:“定是你宫务处理的让皇额娘挑不出错来。”也不忍心为难。 “真的吗?”阿初不确定的询问。 “当然,这次嘉嫔和素练的事,也是多亏了你,皇后才能得以清白。” 皇上其实都很惊讶,他本来都派毓湖去查了,奈何慎刑司怎么严刑拷打素练都不承认与嘉嫔谋害过龙胎,嘉嫔那也让人无痕迹可寻。 但阿初一接管宫务,所有的蛛丝马迹遮也遮不住,仿佛老天爷都在助她似的,素练在慎刑司里直接承认了一切,也说此事与皇后无关,是她擅作主张和嘉嫔一起合谋,只想着为她家主子扫清障碍。 “姐姐也帮了我许多,”阿初不贪功。 皇帝笑了笑,没有说话,上次春宴,一向依附于皇后的慎嫔,嘉嫔都已出事,唯有慧贵妃独善其身,他向来多疑,怎么可能不疑心,要不是考虑贵妃的阿玛在前朝为他效力,不好弄得太难看,皇上还真想去叫李玉查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