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珺才离去,同席的宝玉也蠢蠢欲动,但手中传来的隐隐作痛和隔桌他老子若有若无的戒备目光,这蠢蠢欲动的心思也只能暂且压下。 他算是明白了,珺老三不是三老爷的种,他自己也不是二老爷的种! ... 且说贾珺来到贾母处,就看见这一桌给他留了一处座位,明显不是临时留的。 “老太太。” 贾母笑着点着头,指着那处空位子道:“快坐下罢,今儿这头一出戏让你来点。” 贾珺听了先坐下,左边是大姐元春,右边挨着林黛玉,林黛玉后边才是薛宝钗、史湘云、薛姨妈、邢夫人几人。 大姐元春的丫鬟抱琴拿来一本戏目本子,递到贾珺跟前。 如今王熙凤不再料理贾府,这差事就换了抱琴来递给他。 贾珺笑了笑,只将本子接过,朝着贾母含笑道:“我一不是长辈,二不是长兄,这第一出戏怎么都不该我来点,倒是大姐姐自回家以来,咱家还是头一回摆戏高乐,这第一出戏还得大姐姐来点才是。” 说完又将戏目本子转手递给元春。 老太太想了想,也笑道:“这话很是,那咱中秋这头一出戏就叫大丫头来点!” 元春推脱不得,只好接过本子看了看,本想点上一出《惠明下书》,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妥,迟疑片刻才点了一出《刘二当衣》,这是一折谑笑科诨的玩笑剧目,倒也热闹。 随后贾母、薛姨妈等人也点了几出戏,按序唱演,不在话下。 闲话几句,家常几段,戏也开演了起来,众人也纷纷将注意力放到戏台上,只是并非所有人都有心思看戏,贾珺身旁的林黛玉就是其中一个。 她低着声音问贾珺,“三弟弟,你有心事。” 贾珺一愣,随即恍然,这两日间他确实有些不在状态,被看出来也是难免的事情。 旋即从桌上拿起一个核桃,用手捏碎,又仔细挑了挑,将一些肉仁给挑出来,朝林黛玉轻声笑道:“把手伸过来。” 黛玉伸手,贾珺将核桃仁倒在她手心上,顿了顿,方凑近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这两日我遇见一件...一件让我有些难以接受和倍觉荒唐的事情,不过我已经缓过来了,我不是要瞒着你,只是这一件事情...将来我再告诉你可好的?” “你放心,我好好的,一如既往的好好的。” 这一件事干系重大,说了也只能叫人提心吊胆、平白担忧,可见是暂时说不得的。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可以一笔带过,但今日不一样,今日林妹妹主动问了,那他说什么也不能敷衍,虽说不得,到底要拿出态度来。 而这认真的回答就是他的态度。 林黛玉心思通透,她也听出来这话里头的不简单,平常时候没有一样事能困扰这个三弟弟两日之久,可见如今这一件事...怕是大事! 他的肩上...又多了压力了。 她想将手轻轻放在他的手背上,可在这样的场合中,她不能。 眼里有忧愁,面上有解不开的眉头,她的眼睛看着手心上零碎的核桃仁,耳边传来众人的欢笑声和戏台上的闹腾声。 “三弟弟。”林黛玉轻唤。 “怎么了?”贾珺轻回。 “江南去过了,明年夏天,我们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好,我想去北阳县。” ...... 傍晚。 秋风轻拂,带着些些残存的暖意,不算太冷也不热,只吹得人心境舒坦。 皇宫,午门。 今夜的灯火格外明朗,暖色的烛灯高挂,一个个大红灯笼随风摇曳,很是好看。 宫门外的大道上,有五骑护着一辆马车徐徐而来。 这马车很大很宽敞,看着档次颇高,非一般人配得上。那五骑当中,稍微靠前的一人是一名女子,一个身着白衣,面容冷清的女子。 除五骑之外,还有人坐在马车上赶马,同样是女子,一身青衣,眉宇间有着英气。 任如意,青鸢。 马车内,贾珺一身得体锦服,衣领藏起了能带来收益的祥云瑞兽图案的古风金链,刻着十二时辰表盘闪闪冒着微光的古风大金表在衣袖下若隐若现。 戴着虎纹白玉韘的手上盘着一串一百单八颗金珠佛串,整个人看上去贵气逼人! 很贵很贵,尤其是在车厢内被灯火照黄了头发的这一刻。 林黛玉和薛宝钗也在车内,她们早已见怪不怪。 这个三弟弟/珺兄弟虽说随着年纪的增长人也越发的稳重,可总在某些小爱好上很不着调,也有着自己的执拗。 “到了。” 薛宝钗掀起一角窗帘,瞧着前头的皇宫城墙,心里头有着说不出的紧张感。 也是,那可是皇城,何况今儿要见的还是太上皇,说不准连皇后皇帝也会见到... 林黛玉虽未言语,可心里头到底也是紧张局促。 贾珺见状便收起好汉珠,轻拍了拍她们二人的手背,笑道:“有我在呢。” 其实他心里面未必有脸上露出的这样轻巧,甚至比之二人,他更是紧张! 一个八九不离十的爷爷在里头,一个杀父仇人的亲叔也在里头,这样的情形之下,他的内心如何不翻涌? 虽说他决心不理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也不想被这些突如其来的意外之事左右自己的道路和命运,但到底做不到心无波澜、无动于衷。 ... 林黛玉听他这样一说,只反手来握住他的大手,这一刻不是因为心安,或者说不仅仅只为心安,她这一握,有今日早些时候在贾府花厅看戏之时欠着的。 “你明白的,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贾珺听及此话,内心不由一愣,林妹妹这话也有两层意思,一层是应着现下的话,一层是在回应花厅上的话。 你明白的,没你在,我什么都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