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宰相严华带着消失许久的兵部左侍郎唐乙出现在御书房的门口时,尚且跪在御书房玉阶前哭喊着祈求皇帝赵毅恒收回成命的各部文臣顿时面面相觑。 而这一次,宰相严华罕见地露出了一丝厌恶的表情,狠狠瞪了这些迂腐的文臣们一眼,随后便头也不回地带着唐乙走进了御书房的大门。 赵毅恒此时正是心情异常烦躁的时候,听见开门的声音后,本能地就想出声斥责,抬头一看发现是宰相严华后当即闭上了嘴,下一眼他就看到了严华身后的唐乙,瞬间一丝莫名的惊喜直冲脑门儿。 唐乙回来了,意味着外面的一切终于有了确切的结果,赵毅恒当即顾不上客套,连忙从书案前站起身,快步迎上去一把抓住唐乙的手,神情激动地说道:“唐爱卿可算是回来了,朕盼你盼的好辛苦!” 这时,宰相严华已经意识到唐乙接下来的话,将会对赵毅恒造成怎么样的心理冲击,因此抢在唐乙开口之前说道:“陛下,茂州大捷。不过,在听取唐侍郎的汇报之前,老臣恳请陛下有个心理准备,不要因此而太过激动。” 严华是聪明人,本身又是皇帝的岳丈,他了解赵毅恒的心高气傲,怕他接受不了这匪夷所思的结果,因此故意先把胜利的消息说出来,以免赵毅恒胡思乱想,但赵毅恒显然回错了意。 只见他神色大变低说道:“怎么?莫非父皇或是良才贤弟有所意外?” 唐乙本想说什么,严华再一次抢先说道:“不不不,太上皇陛下和安国侯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只不过敌人的十几万联军被安国侯手下的防卫军尽数歼灭了。” 赵毅恒大感意外,顿时抓住严华口中的关键词,矢口问道:“十几万?尽数歼灭?” 这时,严华只好据实说道:“是的陛下,敌军十几万人不仅全军覆没,而且被安国侯垒成五座巨大的京观,横陈在茂申荒三州城外的官道边上。” 赵毅恒一时听的脑子都要短路了,心里莫名产生一种细思极恐的感觉,于是沉默了片刻再次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严华叹了一口气,心知这种事情赵毅恒迟早都会知道的一清二楚,刚才他只是担心他一时急火攻心发生什么意外,现在想来不过是自己多此一举罢了,索性手指了一下唐乙说道:“还是唐侍郎来说吧!” 看到皇帝陛下把目光转向自己,唐乙一时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缓缓定了定神,从怀中摸出那封事先准备好的战报清册,小心翼翼地递到赵毅恒手中说道:“陛下,臣也不知道此时该如何说起,这是臣昨夜拟好的战报清册,请陛下过目。” 赵毅恒迅速从唐乙手中接过所谓的战报清册,急忙打开便一脸认真地浏览起来,而后便见他眼神骤然放大,脸上惊讶的表情毫不遮掩,而后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再后来又见他神色落寞地瘫坐椅子上,一脸颓然地说道:“原来如此!” 此时,赵毅恒颓丧的表情在严华的眼中仿佛是一根刺,扎的他浑身难受,他暗骂自己身为一朝宰相不仅没能替皇上分忧,反而纵容朝中那些迂腐的文臣们把皇上拖进了泥潭,他不羡慕安国侯楚良才那鬼神莫测的实力,只是自责他们亲手把皇上陷入了舆论的漩涡,甚至令整个皇族背上无端的骂名。 不过,事已至此,站在一个臣子的角度,严华的责任就是要让赵毅恒振作起来。无论如何,胜利总是一件好事,因此他还是缓缓开口安慰道:“陛下,安国侯打了胜仗总归是一件好事,还请陛下保重龙体,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赵毅恒闻言苦笑一声,口中喃喃说道:“是啊,打了胜仗是好事,朕该高兴才对,岂会胡思乱想呢!” 这时,半天没有说话的唐乙,尽管显得有些为难,但还是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封,恭恭敬敬地递到赵毅恒面前说道:“陛下,这是太上皇特意让臣带给陛下的密信,请陛下过目。” 赵毅恒面色平静地接过唐乙手中的信封,他似乎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哪怕是父皇在心中将他臭骂一顿他也认了,然而当他缓缓拆开信封看到里面的内容时,一种莫名的懊悔和心痛令他凄然大笑,在那肆无忌惮的笑声中几滴眼泪轻轻滑落。 “……陛下!”严华颤抖着声音对着赵毅恒轻声喊道。 赵毅恒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而后他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都下去吧,真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赵毅恒话已至此,唐乙只好躬身行礼后缓缓退出了御书房,严华还想说些什么,赵毅恒仿佛能够猜到似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多说,严华只得无奈退了出去。 此时的赵毅恒,一个人呆坐在御书房的书案前,形同一具失魂落魄的行尸走肉,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书案上那张太上皇赵泽贤亲笔手书“好自为之”四个大字的信纸出神…… 当天晚上,有关安国侯楚良才指挥神秘的州城防卫军,以一己之力全歼十几万敌军并且在茂申荒三州城外的官道上立起五座巨大无比的京观公然示众的消息在京州城不胫而走,一时间举城哗然。 那些曾经力劝皇帝向敌人乞降,亦或者聚众阻止皇上向茂州派遣驰援军队的大臣们顿时变得惶惶不安,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竟然发展成如今这般匪夷所思的结果。 据说宰相严华带着兵部左侍郎唐乙向陛下汇报战况的时候,御书房门外的玉阶前居然还有数十位大臣跪求陛下收回驰援茂州的旨意,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然而,次日晚些时候,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从皇宫里传出来。当今皇帝陛下,承德帝赵毅恒主动颁布了一道罪己诏,诏书中赵毅恒以软弱、无能以及昏聩三条罪状陈述自己继位以来犯下的错误,今幡然醒悟,祈求天下百姓的宽容与谅解。 在罪己诏颁布一个时辰之后,皇帝赵毅恒摒弃所有随从,独自一人来到天坛祭台前跪立不动,以此表达自己的忏悔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