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尸走肉一般回到包厢,推开门,一室欢声笑语倾泻而出。 包厢里多了很多人。 迟来的秦朗月立即跳到她面前,殷勤地过来拉住她的手,眼底划过她再熟悉不过的几分狡黠,“夏昭晚弹琴弹得好极了,快给大家弹一曲!” 夏晚僵立住,一时忘了反应。 “怎么,能为夏家做的事情,为方太太做不了吗?” 李太附和,“昭晚弹钢琴我是见过的,在婚礼上,聚会上,一口气弹两个小时,会的曲子可多,连续弹一晚上都不重复。” 一句句话似利刃扎向她,她头痛欲裂。 距离最后一次被要求当众弹奏,已经过去八年。 高二那年,游轮上,她坐在钢琴前,裹胸礼服的不安感令她如芒在背,奇怪的眼神反复流连在她身上,连日舟车劳顿,上场前滴水未沾,她承受不住,反胃,恶心,直接晕厥。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看到钢琴,她不由自主战栗。 时至今日,生理反应仍控制不住复现,她发抖,手握成拳。 秦朗月明明知道她自那以后再碰不得钢琴,非要来惹她。 “秦朗月,我跟你说过什么?非要挑战我的底线?” 见她泠冽又绝望的神色,秦朗月满意地勾唇,“我就挑战了,怎么?在方太的地盘,你还能对我动手?” 周珏冷冷向这边瞥了一眼,品茶,“不想弹别弹。不要勉强,别让人以为来我这受了多大委屈。” 宾客在笑在闹,她的无力感无声浸漫。 今日既然是为了方家来,就乖巧到底。要捉弄,随他们,就算徒劳无功,也问心无愧了。 她掀眼看向周珏,浅笑,“弹琴是雅趣,不勉强。” 秦朗月挑眉,意外。 按照以往的经验,话说到这,夏昭晚该要撂脸了。可现在她平静地走到钢琴前,抬起琴盖,清风照面,平静优朗,怎么激怒都没用。 她闭眼,深呼吸,提腕。 每个寻常的微动作,她做起来,就是好看。妒意上脑,秦朗月眼中直接抹开了一道火焰,她拉住在身边跑闹的小孩,“韵韵,一会交给你一个任务,完成有奖励……” …… 琴键的微酸泛在鼻子前,她平复心情,记忆复现。 长辈的聚会不选激昂的,年轻人多的场合首选轻快的,正式场合用名曲开场,婚礼有专用谱曲单…她懒得琢磨,常规蓝色多瑙河,小夜曲,舒缓优雅,不会错。 如肌肉记忆一般,宁静梦幻的旋律从她指尖流淌。 她弹奏,思绪飘到云霄外,耳边浸泡着小孩闹哄哄的声响。 二人身份南辕北辙,怎么会是同一个。 她的思绪与错综盘旋的琴音搅在一块,对靠近的小孩毫无防备,对即将面临的危险,亦无设防。 刺耳的声响在顷刻之间颤动人心,划破融洽气氛。 “你做什么!”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女孩伸手,琴盖以雷霆万钧之势猛然落下。 夏晚猛然缩手,却避之不及,钢琴盖碰撞骨骼的钝响被一片混乱的琴音掩盖,与此同时是夏晚喉间溢出的惨痛叫声。 “松开手!”她疼得眼冒金星,但小女孩死死压住琴盖,她完全抽不出手。 顷刻间她疼到忘了委屈,忘了生气,完全是生理应激反应,眼泪迸涌而出。 “怎么回事?” 引起骚动后,女孩子一瞬跑开。 陆太太触目惊心地跑过来,快速将琴盖打开。 她的中指与食指直接承受了琴盖边缘的挤压,又因为抽手的动作,皮肤霎时间被撕裂,鲜红的血液迅速涌出,沿着手指滴落在地。 陆太恐慌地捂住唇,“黎儿,快叫救护车!” 夏晚脸色苍白,疼得呼吸都困难,她抬眼,看向目光躲闪的秦朗月,她争辩,“你看我干嘛?又不是我盖的,我看见是那几个小孩在那里玩,肯定是他们不小心碰到。” 几个小孩相互推诿,争执在耳畔嗡嗡作响。 大人们心虚,“跟小孩们计较什么,他们肯定不是故意……” 周珏正觉心烦,喊了服务员来打发,自己仍是坐得稳稳当当,完全没有上前关心的意思,突然包厢突然踏足一个人影,她慌里慌张站起来。 “年年,你怎么来了?” 被方太太这么一说,所有人目光朝男人看过来。 他侧身别开周珏,沉稳大步走向钢琴前乱作一团的人,黑白琴键上一汩血渍触目惊心。 周珏凝眉,“你闯什么?” 男人本就薄凉的脸色覆上一层冰霜。“我来看看方太太的待客之道。” “是她自己要弹琴,没人逼她……” 男人抬眸,脸色阴沉,“方太太,这个情况,你作为主人,不先送人去医院,你倒先推上责任了?” “时运,别担心,已经叫救护车了。”陆太太解释。 被自己儿子质问,方太太权威受到了挑战,一时拉不下脸,“我自然会安排,你跑来护着算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能存心毒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