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想,也许儿子挨了一刀的痛苦,换来的是儿子后半生的幸福和快乐,换来的更是儿子一生的荣华富贵。 如果是这样,捱这一刀,也是值了。 曹氏再想想那个道士的偈语,心里通透多了。 曹氏开始相信天地间有神灵,相信命和运了。 她主动将自己变成了信女,在家里专门请了一尊观音菩萨,供奉起来。 每日晨昏三磕头,早晚一炷香。祈求神灵保佑自己的儿子,万事如意,平平安安,快快乐乐,长命百岁,飞黄腾达。 既然答应了儿子的要求,两口子就开始为儿子的净身做准备工作。 李家是头一次做这种事情,他们还不太清楚具体的细节问题,李福就决定前去找老乡崔公公,咨询一下儿子进宫前,具体净身做些什么事情。 譬如啥时节净身比较好,净身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李福按照第一次见面崔公公给他留下的地址,寻着这个地址找了过去。 此时,春节刚过,街上到处是热闹的气氛,可是李福一点儿也快乐不起来。 虽然他已经接受了儿子要当公公的这个现实,可是内心里还是很纠结,还是无法全部解开这个心结,无法释怀的。 李福的心理压力还是很大,思想包袱还很重。 他老是觉得自己亏欠了儿子,自己没有本事挣大钱养家糊口,逼着儿子去皇宫里当公公,死了也无脸见列祖列宗。 现在儿子做公公这件事情,他又不好向外人打听,只好委曲求全,亲自去找崔公公了解、打听。 正月三十日,年彻底过完了。 李福简简单单地提了一些礼档,按照崔公公留给他的地址,去找崔公公了。 老乡崔公公给他留的地方是“孝忠胡同”,李福不知道这个地方,他一路打问,一路寻找,七拐八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算找到了这个胡同。 李福被胡同里的景象惊呆了。 这个胡同不太宽敞,却非常热闹。 胡同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不亚于京城里的闹市区。 胡同两边,京城里有的休闲娱乐场所,胡同里都有,像酒楼,茶馆、澡堂、理发铺、裁缝店、吸烟馆等等,布满了胡同的两边,这个胡同就像京城闹市区的缩影。 胡同里唯一与外面大街不同的是,这里居住的几乎全是太监,有年老的,有年轻的,有提笼架鸟的,有遛狗散步的,有喂猫跑堂的,可谓“三教九流”,应有尽有。 胡同里人声鼎沸,嘈杂声不绝于耳。 李福突然置身于这个环境,有点不适应。 周围都是一些奇形怪状,不男不女,老幼不分的太监。说话声,都是尖声细语,刺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李福想呕吐,可又吐不出来,头脑昏昏沉沉的。 李福抬头看了一下天,胡同里的天,就像一块长长的蔚蓝色的布,从东扯到西,根本没有胡同外面的天空高远、辽阔。 几朵白云从李福的头顶缓缓飘过,李福有点眩晕,赶忙低下了头。 再看一下自己,置身于众多的太监中,他成了另类,好像是外星人、太空超人,与这些人格格不入。 李福承受不了周围这些扭腰摆臀的太监们,他想拔腿逃离这个地方,可是脚底下好像有千斤重,无法挪动步子。 李福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儿子的事还没有办呢,他怎么能就此止步呢。 李福继续朝胡同深处走去。 在胡同的深处,有一个高墙大院,红彤彤的大门,高大雄伟,门楼极为壮观,四角翘起,飞檐走壁,门的两边,各蹲着两个凶猛的石狮子,气势不亚于屋子里的主人。 李福暗暗地慨叹,看来老乡崔公公在皇宫里也是不一般的公公,就凭他家的这座院落,就了不起。 李福突然间在心里产生了一个念头,他们屈服儿子,同意让儿子当公公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如果儿子将来能混出个人样儿来,能到了崔公公的这个程度,这个级别,他也就心满意足了,死了也好给列祖列宗交代,不至于在列祖列宗面前太寒碜。 李福走上前,刚举起手,要敲门,又犹豫了,举到半空中的手停住了。 他此刻有点忐忑不安起来,心里有点拘谨。 毕竟人家是皇宫里的公公,他是一介草民,那时也是街上偶遇。现在敲他的门,不知道崔公公开门见了他,还认识他不?如果不认识他,不帮这个忙,咋办? 李福犹豫起来。 他在崔公公的大门前开始徘徊,纠结。 这门是敲还是不敲,这个门敲开了,他咋开口? 就在李福左右为难,犹豫不定的时候,“吱呀”一声,崔公公的大门开了,出来一个人。 这个年轻人,穿着太监服,肤色白嫩,脸上干干净净的,不见一根胡须,相貌还很俊俏。 “你找谁?” 这个年轻人问李福。 年轻人的问话声,不男不女,又尖又利,声音中还略带沙哑,问话声使李福立马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好不自在,别扭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