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衙的人很快就大张旗鼓地进了东门大街,封了怡红楼,又将附近商户都圈了起来,挨个盘问。 陆浔给浑安当铺捎了个消息,让他们盯着东门大街的事,放点混人视听的话出去。 外边风声太大,他干脆把周昫束在屋里避避风头。 周昫发现陆浔真是一个责任感爆棚的人,他随口喊上的师父,陆浔却把他当徒弟认认真真养了。 别的不说,书已经拿回来了好几本,说是怕他这几日闷着无聊,多看看书总是好的。 周昫从前在学苑里就是个不耐烦的,如今闲散了这么多年,哪儿还能安安静静地看得下去。 果然他左手接过,转身右手就把书都扔床底吃灰去了。 于是两日后,陆浔下了学回来查他功课的时候,他眨着两个单纯懵懂的眼睛什么都答不出来。 “不会?”陆浔皱眉,略带不满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周昫垂头看地,装傻没有出声,算是默认。 陆浔深吸了口气,压着几分心头火道:“你书呢?拿过来。” 周昫一顿,这才想起那书还扔在床下呢,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耗子拖走填了洞底。 他偷偷侧过眼神往后面的床底扫了一眼,心想着他要是当着陆浔的面把书从床底捡出来,下场会怎么样。 陆浔见他面露迟疑,缓缓站起来:“嗯?莫不是连书都丢了?” 周昫后退一步,心虚地赔笑道:“没有,哪能呢,我这就去拿。您要不先到书房喝个茶?我一会儿捧着书过去。” 陆浔眸中闪了一下,周昫平日里就是个没大没小的混账模样,什么时候改口唤您了,那绝对是心里有鬼。 这段日子,他算是看出来了。 陆浔没有立马揭穿他,装作一脸不知,努力平和了声音道:“拿个书而已,能废多长时间?用不着去书房喝茶,我就在这等着,去拿吧。” 周昫没了办法,到底是躲逃不过,只得当着陆浔的面儿,硬着头皮趴到床底下,伸着手够了好半天,人都快钻进去了,才把那几本吃灰的书尽数掏了出来。 眼见着陆浔脸上越来越冷,周昫破天荒地咽了咽口水。 他以前贪玩,在学苑里三天两头就有背不上书来的时候,把那几个侍讲的老大人气得胡子直跳。 不过他当时身份摆在那儿,老大人们自然不会与他动真格,顶多说教几句把他留在学堂里继续背,背完了再放他回去。 但陆浔显然没那么好说话,周昫只觉得盯在他身上的眼神像要把他活剐了一样,浑身都叫嚣着危险。 他把那几本书拍了拍,扑簌簌地掉出来一片灰,甩干净了才狗腿地把书递过去:“师父,给。” 陆浔是真没想到他胆子大到能把书扔床底了,不过转念一想觉得他没把书撕了烧掉是不是已经算好了? 书没接,陆浔冷着声音问道:“你平日里是趴在床底看的书?” 这话摆明了就是挖苦人的,周昫闭着嘴没敢接,在心里偷偷吐了下舌头。 果然夫子就是夫子,改不了的职业毛病,任凭平日里多温和好说话的模样,一到治学教书这事上绝对能变脸大灰狼。 不过这事算他理亏,陆浔会生气也实在正常。 周昫向陆浔赔了个笑,把书往桌上一放,脸上带着几分乖巧模样:“师父别生气,我认罚行不行?” 夫子嘛,也就这脾气,忍一下把人哄过去就是了。 见陆浔抬眉,周昫不等他开口就转身撑在了桌上,主打一个只要我趴得够快,你就没有别的选择。 陆浔见过的牛鬼蛇神多了,周昫的这点小心思在他眼里根本就藏不住。 他松了紧绷的脸色,轻轻抬了下眉,在周昫看不到的地方挂起一丝了然的神情,欣然应道:“行啊。” 周昫放了心,安安稳稳地趴在桌上,还有心思想着等会儿结束了要怎么跟陆浔讨点甜头。 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周昫满心疑惑,微微抬起身转头想去看陆浔在干什么,还没瞧见呢,就让陆浔一声喝住了:“别动。” 周昫动作顿住,悻悻地撇了撇嘴回身趴好。 哼,不看就不看,搞什么啊用得着这么神神秘秘…… 身后脚步声近,周昫微微收敛心神老实等着,陆浔的声音就落在他脑后。 “这回可是你自找的。” 这话听着不太对,周昫嗅到了几丝危险的气息,但此时再要变卦却为时已晚了。 衣摆微动,周昫悄悄地咽了口水攥紧手,心里疯狂地告诉自己巴掌而已又不是没挨过,下一秒就猛的瞪大眼滞了呼吸,嗷了一声从桌上蹦了起来。 “卧槽,你拿的什么东西!”周昫咬牙嘶着冷气,见到陆浔手中的东西,瞬间眼皮直跳。 镇学里的黄铜戒尺啊,那玩意是各地官学里的标配,夫子们人手一把,不知镇压了多少神兽顽童。 皇宫学苑里也有,不过那些个老夫子们包袱重没敢动他,他唯一挨的一次还是他爹动的手,隔天他就爬不起来了,把他娘心疼得眼泪两行,好几天没让他爹进门。 周昫早知道是这玩意儿,说什么都不可能答应的。 “想反悔了?”陆浔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的意思。 周昫一时间气结,有些郁闷道:“你方才没说用这玩意儿。” 陆浔垂眼,手上正反摆弄几遍,反射的光影在他脸上一掠而过:“方才你动作那般快,也没让我把话说完啊。” “你……”周昫难得吃了个瘪。 陆浔心情又好了一些:“大话都说出去了,如今却想赖账吗?” 周昫差点让他给噎死,缓过气来咬牙切齿地点着头:“行,你来。” 老子要再吭一声就跟你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