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了?”陆浔愣了愣,转眼望向空荡荡的院子,生出几分不安的感觉来,“在哪儿被打的?” 同福摇着头:“不知道,听说是在他们府院的后门边发现的,装在麻袋里,身上连里衣亵裤都没了。” 陆浔的眉心皱得更深了:“阿昫呢?还没回来?跟你说他去哪儿了吗?” 同福只得接着摇头,他当时在屋里忙活,只听得周昫远远喊了一声他出去散散就没别的了。 陆浔凝眉想了一会儿,起身出门,跨过门槛时正巧见一团疙瘩纸滚在角落,鬼使神差地捡了起来。 东门大街,怡红院。 看名字便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陆浔对着那揉皱巴了的油纸看了好一阵,手指越捏越紧,在脑子里念了十几次别动气,才做了个深呼吸,将那纸折好了收进怀里,沉着脸色出了门。 他在东门大街转了一圈,周昫的行踪没见到,李家公子的事却听了不少,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不会有错。 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周昫上回半夜偷摸出去的事,脚下一拐,径直往城隍庙的方向去了。 小屋里,周昫正与弟兄好几个一起围着火堆说笑玩闹,他出了一口恶气,心里正是痛快的时候。 陆浔慢慢走进巷子里,还没到门口,便听得一阵犬吠声,紧接着屋里嘻嘻哈哈的声音骤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肃杀之气。 陆浔驻足,与门口一只龇牙咧嘴的狗子四目相对,在这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中竟生出了几分新奇的感觉。 他望了望屋里映出来的杂乱人影,提声喊了一句:“阿昫。” 屋里原本正绷紧神经盯着门口的众人,闻声愣了愣,十分默契地移了目光,齐齐望向那个被喊的人。 阿昫?老大?! 周昫蓦然回神,眨了眨眼睛,看着外面已然暗了的天色,突然一拍额头。 糟了,他这一下高兴胡闹过了头,竟忘了还有个陆浔等他回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周昫露出个脑袋,朝着陆浔心虚地笑了笑:“师父,你怎么来了?” 居然还敢问他怎么来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 陆浔心头火起,一抬眼看到周昫身后层层叠叠挤过来吃瓜看戏的人影脑袋,又触到他眼神中的一丝忐忑。 毕竟在外人面前,还是给他留几分面子。 陆浔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平和的模样:“这个时辰,菜都凉了,我来接你回去。” 陆浔的脸色平平,辨不出喜怒,也不知道他对今天事知道多少。 周昫原本还在纠结,如果万一陆浔就在这朝他发了火,他该怎么办,服软吗?可身后那么多小弟看着……还是硬刚起来?那会不会把陆浔给气死啊? 见陆浔不是咄咄逼人的模样,周昫大大地松了口气,跨出门来朝屋里摆了摆手,语气中不免带了两分得意和炫耀:“我先和师父回去吃饭啦,你们自己玩吧。” 屋里的人像被雷劈了一样愣在原地,周昫走了半天他们都没回过神。 师父?老大什么时候有了个师父?! 几个人面面相觑,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刚走过拐角,陆浔就突然变了脸,眼神一凛吓得周昫立刻松开了勾着他肩膀的手,连退了好几步,后背抵上了墙。 娘呀,果然是生气了。 周昫左右瞟了瞟,长巷两端都漆黑无人,一时间不知是该庆幸好还是该觉得不幸好。 庆幸他不用丢脸,但陆浔显然是不会放过他的。 至于吗?他不过是回去晚了而已,能有什么大不了的。果然当夫子的都循规蹈矩老实刻板,这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占山为王,还不得气得灵魂出窍。 到底是自己理亏,害得人大晚上顶着寒风跑了一趟,周昫揉揉鼻子破天荒地放低了语气:“师父,别生气,我下次一定早点回去行吗?” 陆浔眼神紧紧盯着他,像是无形的绳索将他五花大绑一样,他没说行还是不行,却问他:“东门大街好玩吗?” 周昫愣住,心里已经炸开了锅,揉着脸绝望呐喊,面上却装着清澈懵懂:“啊?什么东门大街?” 陆浔嘴角挂着冷笑,脚下又逼近了几步,他比周昫高了一个头,如今气场大张,挨得近了满满都是威压感。 薄唇轻启,陆浔又问:“怡红楼里快活吗?” 周昫脑子里那根弦嘣的一声断了。 陆浔怎么会知道的!他怎么会知道东门大街和怡红楼的!他们今天注意得很,不会留下痕迹才对啊! 他目光一躲闪,陆浔便知这事猜的八九不离十了,眼神暗了暗,伸手将他翻了个面,干脆利落地反扭了胳膊。 周昫一惊,猛的意识到自己当下的处境过分危险,慌乱地顶腰蹬腿地挣着:“师父你干什么,还在外面,有话好说你先放我起来……哎哟!” 陆浔本就带气,偏生眼前的人还不安分:“好说什么?是说东门大街的酒好喝,还是怡红楼的姑娘好看?” 这话咬牙切齿地落在耳边,周昫心喊要糟,果然下一秒就疼得直咬牙,一时间有些缓不过来气。 陆浔有几分恨铁不成钢:“我不束着你,你就真哪哪都敢去了?那东门大街是个什么地方,还敢叫姑娘,你才多大你就学人叫姑娘!” 街巷空旷,有些回声。 周昫听得心里发慌,像个三岁小儿一样被摁在街边揍,实在是太难为人了,他还偏偏挣不出来。 他脑子转得飞快,立马抓住了陆浔训话里的关键,强忍下一口疼,急着声道:“没有师父!我没喝酒,没叫姑娘!” 陆浔压紧落实了:“还不说实话?” 周昫这下是真冤枉,立马不乐意地甩了个脸色:“怎么就不是实话了?我就喝了两杯茶而已,不信你去问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