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再冰非常不屑地一甩头,“我不!” “我要搬砖,我搬砖使我快乐。” 江清鉴的神情变得有些诧异,看不出是在意外他居然这么勤奋,还是在惊讶他原来有骨气这种东西。 梁再冰垂在身侧的手竖起来,冲他小小地比了个中指,跟着人流扬长而去。 ————— 这破监狱的工厂讲究还挺多,每个囚犯都要洗干净手换了工服才被允许进去。 厂房里满是浓重的布料气味,略微刺鼻的化纤和染料的味道混在一起,很是呛人。 工作的位置分区列了几块流水线,清点检查布料、排料剪裁、缝制、装配纽扣拉锁、熨烫、检验、包装,每个岗位都由犯人来负责。 梁再冰和他两个狱友被分到剪裁的岗位上。 他一扫图纸边角的logo,忍不住抽了口气,“嚯,国际大牌呢。” 放在商城专柜一件能卖出大几千,结果就是在这种地方做出来的。 对资本家来说没有比囚犯更便宜的劳动力了,用工成本低且不用遵循劳动法,仅需三个干面包就能连着干一天,五险一金全免了。 尤其还是私人监狱,过劳死了都没人管,完全法外之地。 放出去名头也吹得响,什么高级设计师纯手工制作,每一片刺绣都是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那不得再狠狠捞一笔。 实际上:高级设计师=监狱工厂里的囚犯。 就冲着人力成本,这些挂路灯无论是靠拐靠卖也得把监狱塞得满满当当的。 梁再冰拿起剪子装作很忙碌的样子,眼睛在工厂里到处瞟,一眼就瞄到了旁边缝制区的伊万。 伊万站在流水线的布料堆和一群面黄肌瘦的囚犯中间,就像只羽毛丰满的大鹤站在小鸡仔堆里,非常的显眼。 他附近只有一个亚裔的生面孔在埋头苦干,格里和马修并不在这里,想来他们也不屑于在副本里干这些杂活。 实际情况被他猜中了一半,是Greey打死也不肯来上工。 马修虽然对他的任性举动不是很满意,最后还是妥协了,跟着Greey去探索监狱的未知区域。 狱警刚移开点注意,梁再冰就扔下剪子蹑手蹑脚地溜了过去。 他的狱友们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把本该他做的工作量也包了。 不然最后验收的时候数量和质量不达标,他们全都别想有饭吃。 ————— 梁再冰贴到伊万旁边,悄声询问道,“你昨天跟踪的情况怎么样?” 伊万蹙着眉头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才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 “他消失了,”伊万敛起笑容,表情不太好看,回想起了那场堪称他职业生涯谷底的跟踪。 当时梁再冰跟他分两路尾随,依然跟在韩临后面,拐过一个转角人就不见了,没有任何气息和痕迹残留。 当然瞬移对于一个资深玩家来说不算很难做到。 伊万侧过脸同他说着话,踩着缝纫机异常轻巧地在布料上刺着线,很快就在咖色风衣布料上绣完了一个品牌logo。 “我进了监狱长办公室,没有人,但是办公桌上有一束……”说到这伊万停顿了一下,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件东西会如此突兀地出现在那个位置,“一束枯萎的幽灵兰。” 完全被斑点爬满的花叶,呈现腐烂的棕褐色,让人看到就联想到死亡、腐朽等等不吉的意象。 枯萎的纤细花束被泛黄的英文报纸草草包裹住,牛皮绳束口,就这样平着摆放在监狱长的办公桌上。 “是谁送的?” “上面没有名字。” 梁再冰捏着下巴想了会儿,调出了江清鉴的游戏账号,私聊问道,“你去过监狱长办公室吧?” “去过,怎么?” “他办公桌上有没有一束枯萎的幽灵兰。” “没有。”江清鉴回得快而果决,紧接着反问道,“谁看到的?” “伊万,大概在下午两点多的时候。” “我会去查的。” 梁再冰切掉聊天频道,心里稍微松了点,也装模作样地踩起缝纫机。 左顾右盼的时候,他正好瞅到对面的工位上一个有些怪异的青年,短发但是留了一束长生辫,胸口的位置挂了三枚造型古怪的金币,用麻绳捆着扎在绳上。 应该是跟伊万一起的玩家。 青年全身上下都写满了紧张,他这边有点什么动静都能把他吓得一惊一乍的,活像来厂里偷衣服的小毛贼。 他的手紧紧攥在布料上,捏出了一道道褶皱,针脚歪歪扭扭的,品牌图标被他绣成一个一角瘪进去的椭圆。 梁再冰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哥们,你好像绣错图案了。” 于燃松开被他捏得皱巴巴的布料,挠着头尴尬地笑了笑,“我早起算了一卦不宜动工,还真应验了。” 梁再冰听这话还真去翻了老黄历,“没吧,我看上面宜动土宜嫁娶,好日子啊。” 对于门外汉有些冒犯的见解,于燃也不生气,耐心解释道,“每个人的运都不一样,哪能都按老黄历来。” 伊万的表情冷冷淡淡的,“我不信这个。” “运气来了还真不得不信,”梁再冰眉飞色舞地讲起自己这辈子难得的欧皇经历,“有次去庙里求签的时候中了上上签,我立马打开游戏抽卡……” 伊万鼻音上扬地“嗯”了声,很捧场地听着他的辉煌事迹。 “十连出金啊!你敢想吗?我这辈子都没出过第二次!” 一时之间伊万和于燃都有些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 “喂喂怎么突然就开始劳改了,忘记你是来过副本的吗?” “#性感主播,在线踩缝纫机#” “你们能不能聊点正经的,要闲扯下了副本自己开个房交流。” “瞧瞧这没见过世面的倒霉样。” “可怜娃,一个10连就乐成这样,要是知道你爹我隔三差五就双黄会不会气得昏古去。” “让让他吧,就他这运气,活着都挺不容易的了。” “非酋怎么了,非酋活该被你们海豹骑脸吗?” 弹幕里的这位朋友显然被勾起了伤心事。 “淡定淡定,没说你,难道你还能比儿子还倒霉吗?” “嘶,这么一说怎么感觉心里暖暖的,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