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近月没有说话,站起身要走。 陆晏廷把小葫芦的玩具都归置到箱笼里,回头见她要走,站过去拉住她: “我只是拒绝了你一次而已,你拒绝我少说也有八十次了,我都没生气过,我被你瞒被你骗,从一开始就被你耍的团团转,我都没记仇,还不是拉下脸来找你了。” 江近月咬咬牙,被他拉回了榻前。 她爹爹的案子,其实说陌生也不陌生,和两年前周家人犯的事差不多——走私大量的官茶叶。 十几年前,先帝当政,那时大魏和赵国的关系远没有如今这般严峻,双方在边境开了互市,商人们也友好往来,走私大多是是在大魏境内才会发生的事,扯不上通敌。 但是,隔着十几年的光阴,这两件事却有个共同的特点—— 那时的走私和如今一样,都是杀头的重罪。 听闻当年,杭州通往各地的官船频频被劫,船上死了无数官员,那些官船上的茶叶也都不翼而飞,本以为早已沉入河中,却在大魏西南等地发现了本该遗失的官茶。 当地刺史察觉出不对来,上报朝廷,先帝下令彻查此事,这一查,就查出了江展。 那时府邸中被查抄出许多存放已久的官茶,正是沉河的那一批,人赃并获,没多久,判决便认定是父亲设下埋伏,杀了那些官员之后,把这些官茶抢来,低价售给各地商铺,牟取暴利。 很快,父亲和一干涉事人等皆被处斩,家中女眷只有年幼的江近月一人,她被送入教坊司,一去就是十余年。 本以为早就寻不到当年的旧人,可她刚到杭州,就打听出了叶明帏。 如今看来,只有叶氏父子在被流放的路上得遇贵人相救,侥幸存活下来,如今叶明帏还做了官,真是时来运转。 当年,父亲被抓走之前,他说对不起江近月,让江近月好好照顾自己,还说……他是无辜的。 时间很短,短到他只能留下这些话给江近月。 她把这事记在心里十几年,如今她终于回来了。 回看过往的路,满是荆棘,却被她走出一条苦涩的路来。 …… 陆晏廷看她不大高兴,也没再给她添堵,只沉默着从书柜中取出一个布袋,布袋里头装的全是厚厚的卷宗和一堆泛黄的书册。 他把这些东西摆在案前,坐在江近月身侧,对她道: “来的时候,我去刑部走了一趟,把和当年的案子有关的卷宗记载全都调出来了,最近我已经把卷宗翻阅了一遍,有很多疑点没有查清楚。” “先不说这个,我们说说张宅,也就是你所认为的祖宅。” 陆晏廷从中翻出一张泛黄的锦布,在江近月面前摊开—— 这是秋水镇的舆图。 “刚来时,我注意到当年刑部留下的地址,和如今官府所绘的图上,差了一个字。” “你看,这两处地方,一个是永乐巷,一个是永安巷,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隔得还挺远,除了一个字外,其余信息都一样。” 陆晏廷指着图上那两处地方,让江近月凑近看。 陆晏廷说: “之前,我本以为是手误而已,但是现在想来,或许这不是巧合。” 江近月闻言有些骇然,她捂住胸口,有些紧张地问陆晏廷: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是不是原来的家中,有不可告人的东西?” 陆晏廷沉吟道: “这倒不见得,或许那里什么都没有。” “那叶大哥为什么要……” 陆晏廷轻笑一声, “近月,若你是此案的犯人,如今案子的受害者已经不在了,但世上还有人知道你的恶行,你会怎么做?” 江近月细长如葱的手指揪着衣摆,缓缓道: “我明白来,按你的推断,倘若叶氏父子是真凶的话,那叶明帏他们回到秋水镇后,这些年一直在想办法销毁证据,连细微处都被他掩饰过去,为的就是连这一点点风险都不会存在。” 陆晏廷按住她的手,不疾不徐地道: “是,他一直在完善那些可能被发现的漏洞,所以,才有了这个假的祖宅。” 江近月坐在榻上,眼睫扑扇,掩下眸中万千思绪。 她的手在微微颤抖,显然无法接受这胆大的推断,但陆晏廷一直是查案的能手,她除了相信他,似乎别无办法。 陆晏廷见她如此难受,坐到江近月身边,两手扶住她的肩,安慰道: “月儿,不怕,事情还没有定论,我今夜会去张宅再看看,你在家里安心等着,好吗?” 江近月没有说话,她垂下头,沉默良久。 好半晌,陆晏廷感觉到了她的犹豫,慢慢贴近她的脸颊: “月儿,没事的,我们是夫妻,我帮你,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不用有负担。” 江近月目光闪烁,她看向远处,说道: “算了吧,我自己能……” “发钗要掉了。” 陆晏廷蓦地打断她,替她把垂落的流萤发簪插回去。 他顺道亲了她脸颊一下,在她耳边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