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侍女叫春杏,她娘是伺候佟香凝多年的人,所以这小侍女也算心腹,知道这药的内情,有些不确定地劝她: “啊?姨娘,这不成吧?那掌柜的方才说,这里头是三次的量呀,要是全都放了,药性太猛,不会出事吧!” 佟香凝方才受此屈辱,心中本就有气,她摸上自己火辣辣的脸颊,听春杏这样说,立刻拧上她的耳朵大骂: “怎么?你现在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要不要我同夫人说一声,将你送到那小贱人房里伺候?”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啊姨娘。” 春杏吓得收声,再不敢提了。 “你只管去做便是,记得,那汤得慢慢地熬,要熬够三个时辰才行,你给我亲自盯着,要是出了一点差错,我扒了你的皮!” “是,姨娘,奴婢知道了。” 春杏不敢多言,讷讷下去了。 西府庭院深深,外头种满绿荫,屋内又放着冰鉴,又有小侍女拿了药给佟香凝的脸消肿,她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先前因为周家犯事,老爷的计划失败,他神思不安,这些日子已经不怎么来绛云轩,反而新纳了一位苗姨娘。 他如今十天半个月才来自己这里一次,没几日曼姨娘就要生了,到那时,陆瑜哪里还会记得她这么一号人? 还三回呢,有一回就不错了。 今日一早老爷提前叫人过来吩咐,说是夜里叫她过去伺候,佟香凝当即就起了心思,想给他加些料。 那个女掌柜很懂这些闺房秘事,说是还特地帮她去祈了福,保准她一次就中。 佟香凝眯起眼睛,目光直盯着眼前的屏风。 等自己有孕了,看那个小贱人还敢猖狂! …… 到了夜里,她带着酒菜去了陆瑜院子,将食盒中的补汤取出来,放在陆瑜面前: “老爷,这些菜都是我盯着小厨房做的,盯了一个下午呢!尤其是这道杜仲猪腰汤,老爷前些日子说腰膝酸软,奴家当即就记下来了,这道汤最是滋补,您快尝尝!” 佟香凝见他面色不虞,心想定是曼姨娘那个小贱人同他说了今日的事。 她要给他布菜,顺道为自己解释两句,可筷子刚伸过去,对方却一把挥开,心烦地道: “去去去。” 陆瑜没什么兴趣地将那汤盅盖上: “我今日叫你来,是有事。” “老爷,怎么了?什么事不能吃完饭再说嘛。” 佟香凝站在原地,有些委屈地放下筷子。 陆瑜沉声说: “先前只知那周家是走私罪,我们不过沾一个识人不清的名头,可如今却是和逆王有关系,陛下要严查!” 佟香凝吓得差点拿不稳手中的筷子,大惊失色: “什么?!不是,不是说只是他们自己走私吗!怎么会和逆王有关?!那该怎么办呀老爷!这要是查到我们头上,西府会不会有事呀!” 前几月逆王案闹得有多大,那是满城皆知的事情,有多少王公贵族上了断头台,陛下可是一点情面也没留的! 陆瑜见她这副模样,更是气愤。 他一拍桌子,怒骂道: “还不都是你出的馊主意!那周家的底细还没查清,连夫人都谨慎着呢,你倒好,火急火燎地让你外甥女和人家相看,没得给自己惹麻烦!” 陆瑜一脸头疼: “我今日才知,世子四月夜里来了西府,就是去了她那!定是去审问她周家的事的!你那好外甥女还藏着掖着不告诉我们呢!” “快去把她叫来!我倒是要好好问问,世子都问了她些什么!若是她敢构陷我们半句……” 见陆瑜生了大气,佟香凝忙派人去小楼寻人,可江近月并不在家。 陆瑜烦躁地在原地转了两圈,又派人直接去请陆晏廷。 佟香凝有些犹豫: “可是世子今日定亲,一定很忙,老爷您说他会来吗……” 眼看陆瑜又要骂人,佟香凝眼珠子滴溜直转,立刻说: “要不、要不咱们先把我外甥女送走,让她去庄子上住些日子,要么就送回杭州去,怎么样?届时有人问起,也只说是那周家郎君来家中做客,她自己同人家好上的,总之要把我们摘出去啊。” “这你自行去办吧!” 得了陆瑜的首肯,佟香凝立刻出门,叫了春杏过来: “眼下你什么都不要管了,赶紧去码头,给近月买张明日一早回杭州的船票!快去,明日一早就将她弄走!” “是,姨娘。” 春杏不知出了什么事,只匆匆去了。 佟香凝原本旖旎的心思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回房之后,听见陆瑜问回来的小厮: “怎么样?世子可说要来了吗?” “老爷别急,世子答应了,但他今日定亲忙了一整日,想必还要过一会儿才到。” 陆瑜心中烦躁更甚,接连饮了两口茶,扔下盖碗往外走: “好,我先去书房等他。” 想他年轻时也是个俊俏公子,风流倜傥,为接自己这个戏子进门,不惜违背家中长辈意愿,那时,佟香凝当真以为他是自己的良缘。 此刻,看着他因为多年沉迷酒色而略显肥胖的身躯,以及走起路来虚浮地宛如在汴河里头泡了三日的浮肿模样,佟香凝无法将他,和记忆中的那个为了她而奋不顾身的少年联系在一起,眼中划过一丝黯然。 陆瑜走到半路,不知又想到什么,停住了脚步: “算了,不去书房,一会就将他请到这来,我同晏廷好好吃个饭,对了,” 陆瑜指了指佟香凝: “你,给我滚出去,一会儿别过来!” “是,老爷。” 佟姨娘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一脸丧气地走了,只想着去找江近月,浑然忘了那补汤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