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骄阳轻拂着宽阔的琉河,不过,此时的琉河没有往日里的波光粼粼,只有大片大片的泥沙。 因为大衍的律令,此时正是冶炼琉璃的最佳时机,辛勤的沙工们为了琉河县的税收,已经连续在这里奋战了一整个严冬,所幸今年是一个暖冬,沙工们不用忍受沙尘的同时再去忍耐刺骨的淤泥。 刘昭站在琉河大桥上看着底下如蚂蚁般的沙工,暗道世事无常啊。 每年冬天,琉河县下属乡村的壮劳力们,会不约而同的聚在这琉河中,这时,哪怕不会任何手艺,凭着一膀子力气也可以赚上不少钱,回家过上一个肥年。 刘昭的父亲刘山,每年都会与村中的壮劳力们在村正刘虎的带领下来到这里,在刘昭的记忆里,父亲说去挖沙子那就是买好吃的去了,如今再看,却是心有戚戚。 “我要是没遇到公子,想来也是在这里吧。” 刘昭这样想着,同时思索着樊荣的交代, “我樊家的生意遍布襄州,涉及各行各业,琉璃生意便是其中一项,你也知道,琉河的琉璃远销大衍各州路,所以这一项生意称之为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我名下有一个冶炼作坊恰好就在那儿,本来我应该亲自过去看看,但每到年底家里都要召开族会,你就帮我去看一下吧。” “啊?我去!可我对生意一窍不通啊!” “不必担心,我会让人帮你的。” “话说,我都到这里半天了,人呢?” 尽管琉河中没有水,可吹来的风依旧刺骨,若非刘昭穿着黑色劲装,若非他修炼有所小成,早就涕泗横流,脑袋晕晕。 “哎呦!您就是公子说的刘昭刘公子吧!” 人未至,声先至,一道袅袅的倩影翩然而至,看清这人模样,刘昭顿时眼睛一亮,只见这人上着绯色掐腰绸子袄,下罩丹霞金丝梅花裙,云鬓如墨儿般发亮,脸蛋儿若秋月之俏丽,两眉弯弯似柳梢,双目亮亮塞繁星,行动时香风阵阵,说话间百灵鸣鸣,端的是粉红佳人好巾帼。 “你是……旺财?” 刘昭不确定道,来时樊荣说让他在琉河大桥上等候,自有人来接他, “旺财,来福,该不是兄弟吧。” 来的时候刘昭这样想着,可见到真人却是大跌眼镜,不过他现在也非常人,愣了下后便回过了神,但眼睛却是上下扫量着对方。 “来时刘晖跟我说过,能在琉河上站稳脚跟的,无一不是人尖子,可不能小瞧了她。” 那绯衣女子亦是察觉到刘昭的眼神,也不怪罪,只是扶着樱口娇笑一声,大大方方的躬身行了一礼,施施然道: “正是小女子,奴家旺财,见过刘公子。” “不敢不敢!我和你一样,都是公子的扈从,叫我刘昭就好。” 前文说过,在武院的一年,刘昭的处世谈吐较之那些世家子弟亦是不差,听到对方称自己公子,急忙侧身口称不敢。 “刘公子说笑了。” 旺财轻笑一声,伸手勾了勾被风吹到耳边的碎发,柔声道: “奴家只是家生子,比不得你这样的爷们儿。” 家生子不同于扈从,前者生死全在主人一念之间,后者则是雇佣关系,当然,在一些人眼里,二者没什么区别。 “旺……说笑了,都是为公子做事,叫我刘昭便好。” 刘昭心知对方不过场面话,自己当真真就是傻子了,便笑着行了一礼, “这……好吧,奴家痴长几岁,便占个便宜,你叫我姐姐就好。” “好,还请姐姐带路!” 刘昭自无不可,跟着旺财离了琉河大桥。 —— “公子的作坊在这琉河也算排的上号,是夫人的嫁妆,七岁时当作寿礼送与了公子,奴家也是那时候过来的,一转眼也有七年,真真是流光容易把人抛!” 听着旺财的介绍,刘昭看着规模和南柯室有一拼的作坊,暗道仅是一件孩童寿礼便如此,樊家比我想的还厉害。 “旺……姐姐,公子说临近年末,琉璃正是大卖之时,可咱们作坊门口怎么有些冷清啊?” 方才来的路上,刘昭便悄悄打量了周遭,只见这条二十里的长街上,林立着大大小小的作坊,如旺财所说,樊家的作坊在这条街上算的上中等,可远不如其它作坊那般热火朝天,只有寥寥几人。 闻言,旺财顿时黛眉紧蹙,沉声道: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请!” 二人进了大门,旺财将刘昭引到了大堂,坐定后,这才缓缓道来, “原本咱们家作坊也是那般喧闹,可头几日,琉河那里出了些意外,咱们家与另一家发生了冲突,对方的两个挖沙工被打断了腿。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琉河这边本就鱼龙混杂,挖沙工又大都是西边出来的,茬架见血都很正常,赔钱了事也就罢了。 可偏偏有人有人拿这事作阀子,在邸报上大书特书,那些挖沙工都不愿来咱们这里上工。 换作平时,我拿着公子的名帖去上一趟县衙门就罢了,可这次对方却没给这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