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今儿居然留下来,要自己给她写封家书。 论身份,白先生是西席女先生,不是卖字的,怎好给你写家书。 论交情,白先生和你也不熟啊,府里又不是没有会写字的丫鬟婆子。 可是,也无法拒绝啊,不写家书还会有别的理由接近自己的。 韦月溪只能答应她的请求,为她写家书。 写的时候不敢有一丝马虎,生怕露了馅儿。白先生的字体虽然好模仿,就怕一不小心露出自己的书写习惯。 早知如此,小时候就把爬山的精力拿来多练几遍书法。 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多早知如此啊。 韦月溪写好了家书,还同东府的丫鬟多聊了一会儿,又拉着她看自己跟袁嬷嬷学核雕。 东府丫鬟看的枯燥,便跑到院子里同丫鬟们说话。 此刻正堂里只剩下三个人。 包嬷嬷杞人忧天:“这丫头不知奉谁的令,来咱们这看着呢,怕两房里的人在咱们学堂里生乱。” 韦月溪停下手里的活儿,抬眼望向包嬷嬷,一副眼睁睁看着事情要发生,却无能为力的眼神。 包嬷嬷也无奈的瞪着她,面露无奈。 袁嬷嬷看她们大眼瞪小眼,甚觉好笑: “瞧你们吓的,我们惠姐儿,是个软性子,不会生事的。伺候的几个人都是在府里不得力的,如今这情形,便是被人欺负也不敢还嘴啊。” 可是袁嬷嬷错了,有时候你不去惹事儿,但事情会来惹你。 话说完没一会儿,就听到外头说话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还传来孩子的哭声。 袁嬷嬷和包嬷嬷立即跑了出去。 学堂院子里,宏二爷房里的灵姐儿嚎啕大哭,围着她的人捂着她的脑袋。 一个身着紫色外衫的大丫鬟,是灵姐儿身边伺候的人,正指着慧姐儿的丫鬟大声责骂,责骂的声音又尖又利, “真真是没人教养的东西,怎么看护你主子的?!存了恶毒的坏心思,就想害别人。” 袁嬷嬷虽然也上了年纪,但没有灵姐儿身边的嬷嬷在府里有体面,何况府里的丫鬟都是统一的浅紫色衣裙,她却能在外头再套一件紫色外衫,定然是个在主子面前得脸的。 是以不敢大声制止丫鬟的责骂,只能陪着小心劝道:“珊瑚姑娘息怒,谁惹了姑娘不快?” 唤做珊瑚的丫鬟咄咄逼人:“嬷嬷您倒会躲清闲,让你伺候姐儿,您跑没影了。您看看你们院子里的人,教唆你们姐儿,把我们姐儿头都打破了!” “那不能够啊!”袁嬷嬷绝不相信会有此事,脱口而出。 “怎么不能够?!”珊瑚声音更尖利了,“你们都这么不讲理的嘛?都这么歹毒的嘛?一院子都是这样的人!” “姑娘,老婆子嘴瓢,说错了话。老婆子意思,咱们哪敢伤害灵姐儿啊。”袁嬷嬷赶紧赔不是。 “还不敢伤害?!石头都敲到额头上了!不是你们教唆的,惠姐儿能敢吗?!你们一群坏了心肝的毒妇,不知哪里来的破落货。” 珊瑚不依不饶的骂着,边上有人在帮腔:“对,一窝子坏心眼,不知哪里来的破落货。” 这哪里是骂丫鬟,分明是骂慧姐儿是捡来的孩子。 惠姐虽被人护在身后,见身边的人不敢出声,气急了,尖声叫喊:“你才是破落货!你是!” 稚嫩的声音带着满腔的、变了调的愤怒。 珊瑚势要为自己主子出气:“惠姐儿······” “住口!”出声的是才从屋里走出来的韦月溪。“惠姐儿再小,也是主子,容不得你们指桑骂槐的谩骂。” 她声音并不高,不急不慢,却有着来自骨子里的凛冽。 珊瑚还为自己力争:“白先生!我们没有谩骂主子。” “有没有的,话都说到那份上,你当别人都是傻子?!”韦月溪冷声道, “主子为尊,年长者为尊,你的教养呢?再者,这里是学堂,学堂乃传道授业解惑之地,是教授学识、礼仪的地方,岂是你撒泼谩骂的地儿。” 说着不理会珊瑚,看向灵姐儿身边的教化嬷嬷,彬彬有礼:“嬷嬷,灵姐儿可有伤到?到底怎么回事?” 又朝灵姐儿走近,查看灵姐儿哪里受伤。 嬷嬷本想倚老卖老,见她这气势,如此只能收起要发作的性子,只是口吻还有些气性: “白先生,您瞧瞧,我们灵姐儿额头都被打了一个包。惠姐儿啊,拿石头砸的。” 韦月溪瞧着,灵姐儿额头上有块地方的确有轻微的浮肿,还渗出点点血丝,已经擦了药水。 这点小伤对于儿时她来说那是家常便饭,可是对于金尊玉贵的小姑娘还不定是多大的伤害呢,所以伺候的人才大惊小怪的。 忙心疼的安慰灵姐儿:“灵姐儿,莫怕,一会儿就不疼。告诉先生,怎么回事?” 袁嬷嬷哀愁,这清净的日子真是要到头了,赶紧问惠姐儿身边的丫鬟:“你们怎么看顾的姑娘?” 惠姐儿身边的丫鬟委屈道:“妈妈,并非我们的不是。 两个姐儿本来玩得好好的,就因着新烧的一壶热水,我们先倒给了惠姐儿,她们就不乐意,说我们惠姐儿不配,我们装作没听见。 后来惠姐儿不小心踩了灵姐儿的裙子,她们又说我们惠姐儿故意的。 再然后两人一起抢墙角的石头,她们直接说惠姐儿不知是哪儿来的,不配和灵姐儿一起争抢。 惠姐儿已然生气了。” 珊瑚不让她说下去:“她有什么好生气的,墙角的石头本就是我们灵姐儿垒的,你们非要跟着去抢。” 墙角砌起一块地方,种了一棵玉兰,树下堆了一片鹅卵石,惠姐儿喜欢拿那些石头垒起来玩。 这个连韦月溪都知道,还是她先带着惠姐儿垒的。 “灵姐儿还凑上去说惠姐儿是捡来的,惠姐儿回嘴,灵姐儿就打了她一下,惠姐握住手中的石头就砸过去了。”惠姐儿的丫鬟还是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完了。 韦月溪头大,听起来灵姐儿挨打也不亏,这珊瑚往日规规矩矩也不这样啊,昨日还好好的,今儿是吃错药了? 惠姐儿人小,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还挺有血性。只是这血性会让她的处境艰难。 袁嬷嬷瞅了身旁包嬷嬷一眼,怨她的乌鸦嘴灵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