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侧乔书华五官虽不如俞公子英俊,但浑身透着的明朗鲜活,一看就是生活优渥,一路顺风顺水的人。 声音爽朗洪亮,同样与这屋子格格不入:“白先生,打扰了。” 韦月溪看清他们的脸色,从容镇定的福了福身:“民妇见过乔司理,俞公子。” 乔书华朝着下手香几旁椅子,做了个请的动作:“白先生,请坐。” 韦月溪依言坐下,眉眼低垂,脸上如一潭毫无生机的水。手中却下意识的攥紧帕子,香几上的灯光有些过于明亮,她有一点点心慌。 上头两位也坐下,乔书华开口:“白先生,多有得罪!请白先生来是有几个问题想问清楚白先生。” 韦月溪没吭声,稍微抬一下眼皮,又垂下,示意他继续。 “白先生与徐府里五老爷、五夫人可是相熟?”乔书华单刀直入。 “不熟。”韦月溪声音也是毫无生机的,却回答的很干脆。 乔书华没料到她回答的如此干脆,追问道:“白先生,听说你跟五夫人是同乡,怎么能说不熟呢?” 韦月溪不慌不忙:“民妇不过是府里请的西席先生,五夫人是府里的夫人。云泥之别,怎可相熟?” 乔书华听出了谎话的苗头,自古读书人清高,稍微能写会算给人做账房都不愿承认自己是下人,普通教书先生更要高人一等。 她居然自己说同夫人云泥之别,那便是托词,而且是敷衍的毫无诚意的托词。 于是又问:“听说五老爷去世之前,你经常前往五夫人的院子。” “两回是丫鬟想请民妇代笔写家书,还有几回便是五夫人要民妇教授六姑娘看账簿而已,算不得‘经常’。”韦月溪交代的清清楚楚。 “就只是看账簿?” “乔司理想要知道,可以再去问五夫人院里的人。” “你同五夫人院里丫鬟相熟?”乔书华不死心。 “民妇是雇佣的西席先生,身份不比丫鬟尊贵多少,多说几句话,让乔司理想到了什么?”韦月溪不明白乔书华想问什么。 “白先生进府前同五老爷可否已经相识?” 韦月溪终于抬起了眼皮,因为恼羞成怒而瞬间憋红了脸,说话也快速了起来: “乔司理,民妇敬大人今科进士,朝廷命官。可大人不能这么欺负人! 民妇一个寡妇,因着要立命安身,出来做西席先生,靠的是自己的学识,不是那些下三滥的作为。 大人不能因为民妇到一个地方多走了几遍,便污蔑民妇!” 乔书华也涨红了脸,问话本来他就没有经验,遇上这种情况更是不知如何措辞才好。 情急之下嚷道:“我何曾污蔑你?你怎知我要说什么?” 韦月溪也不示弱:“府里就这么大地方,这种事情瞒的住吗?如今谁人不知?你们把我叫来,出了门我便成了······” 说着低头用帕子拭那没有的泪滴:“民妇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乔书华看起来比她还着急:“我们叫来问话的人,不止你一个。白先生不必如此激动。” 俞明祉一直端坐着没有出声,此时才轻咳了一声,不疾不徐道: “白先生既然听说府里发生的事儿,那就敬请见谅。 我们在府里寻了连同白先生共五个女子,大都年龄身量和那位女子相似。” 声音低沉缓慢,温润的如同春日的雨水洒在狂风吹过的沙尘上,让眼前的白先生和乔书华都冷静下来。 韦月溪攥着手帕的手没有从脸上拿下来,感觉能遮挡一部分面部,心里才平添了一丝踏实感。 听上头俞明祉停顿了一会儿,又缓缓道: “白先生,听说你曾经画过一幅画,画上的场景同这院落差不多,特别是墙角的竹子。你之前来过这个院子?” 韦月溪就知道,比起声音响亮、说话快速的乔司理,这个慢腾腾的病秧子才是个狠角色。 她并没有着急回答,让自己从方才激动的情绪中慢慢舒缓过来,才说道: “并无,只在院外见过一眼竹子。江南建筑中,此院落布局常见,竹子、假山石等都常见。” “嗯,白先生所言极是,某受教了。我们初来徐府的时候,住在东府一处院落里,同这布局也极相似。” 俞明祉依旧不疾不徐的,像是跟人闲谈一样。 “有天晚上,有人在墙外朝里窥视,乔司理的护卫,就是外头那个,追了出去。 等他追过去,那两个女人便跑了。 据他所说白先生的身影,很像其中一个人。 某想知道,究竟是不是白先生?” 那不紧不慢的声音,到最后却带着让人窒息的紧迫感。 韦月溪心跳加快,呼吸也跟着加快,攥着手帕的手在他们眼皮底下僵硬着。 底下一只手藏在袖中,狠狠用大拇指掐着食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认出了那个护卫,是因为那天她在荷仪院墙外窥探时,那人一直站在廊下灯光底下,身形容貌清晰可见。当她和洪妈妈躲在绿植中,那护卫又在她们眼皮底下站了好久才走。 可自己被他看到呢?在黑暗中,且自己处于奔跑的状态,那么他到底能不能认出来? 应该,是不能的吧。 韦月溪不能肯定,但是她绝不能心虚啊,不能露出破绽啊。 于是韦月溪转过脸,面朝着俞明祉,攥着手帕的手还挡住半张脸,眼神清明,声音清冷: “因为一张竹子的画,因为相似的身影,二位便认定民妇是那做腌臜事儿的女子。 既然同那样的人做腌臜事儿,还去你们院子偷窥什么?偷窥竹子的高雅脱俗?高风亮节?” 乔书华早已从吉祥的手势中得知,他和小栓子都再次确认过了,白先生并不是与五老爷私会的女人。 可是俞明祉还这样问,定是想试探一下虚实,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听俞明祉声音温柔,乔书华便默契的配合,主动做了唱白脸的那个,有些严厉的出声:“你就说是与不是?” 眼前的白先生愣怔一下,仿佛受了惊吓,更多的是受了屈辱,捏着手帕的手,不停的用大拇指抠着手帕搓着。 冷声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