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翻了几页就发现几处不对劲的地方, “夫人,生意经营我不大懂,只是闲时帮母兄偶尔照看一下学堂的营生。您来看这里,这里棉料宣纸进货、出货价格。” 说着用手拨动算盘: “三尺斗方,一刀进价是十一两七钱,总共进了十八刀,共两百零五两十三钱,加上船只运费、码头搬运费、耗损等共计两百二十两六钱,平均一刀十二两四钱。 卖出去十刀,收入三百四十两八钱。平均一刀十四两,看上去是没有问题的。” “纸品笔墨同我娘家商铺一个地方进的货,他们在进价上无法作假。”这一点五夫人是可以肯定的。 韦月溪不再念出数字,还是拨着算盘告诉她: “进货夫人知晓,具体价格我们暂且不论。 就说售价,实际上按照我们的书写和使用习惯,这种纸用的时候多半是要裁剪的,一般店铺都会将纸裁好了再卖,售价自然比原尺寸要高一些。 这么算的话,即便除去工钱,十刀纸售价他至少少报了五十两。” 那边绿竹已经拿笔记录下来。 “还有,白麻纸的零售价格,跟我们学堂从石老爷那里买的相差无几。我们同石老爷多年的生意,都是成批量购入,石老爷承诺给我们的价格是零售价的七成。 不知是石老爷诓骗我兄长报高了批量价格,还是夫人店里掌柜诓骗夫人报低了零售价格。” 五夫人道:“我们石家做生意讲究信誉,给你们学堂的自然是最低售价。那就是我的铺子里,他们在售价上造了假,又黑了我的银子。” 韦月溪指了指运费,又开始拨算盘: “这一批纸张记录了从发货地至凤鸣的运费,从份量上看,完全没有必要分两条船运输。夫人您看,还有记录从凤鸣码头到店铺的运费,” 五夫人立即明了:“凤鸣河道里的五条摇橹船,压根装不下远途两条船的货物。那两条船的运费是造假的!” “甚至五条摇橹船的运费也是假的。”韦月溪又补了一刀。 五夫人,把头转向一边,用手扶着,显然气到了:“短短几页纸,白先生已经看出这么多问题,这一本下来不知是什么样子。” 绿竹忙放下笔,端起茶盏凑到五夫人面前:“夫人消消气。” 五夫人生气的把茶盏推过去,茶水溅了出来。 “这还是我自己带过来的人,我娘给我挑好的,跟我这么多年!就这样诓我!” 茶水溅在绿竹膝盖上,浅紫的裙子润湿了一片深紫,绿竹放下茶盏,立即跪了下去:“夫人,小心身子。” “要这好身子有何用?由着你们欺骗!一个个的,别人诓骗我的钱财到罢了。如今我就这么点家底,你们自己人也打起了主意!”五夫人越说越控制不住自己情绪。 “夫人,此时不是生气的时候。倘若属实,刁奴欺主,中饱私囊,吞没主家财产是可以报官让他返还并受刑的。”韦月溪不得不出声劝解。 五夫人拿起账本都推到韦月溪面前: “白先生,这只是随手挑的账本,我那里还有许多,有早些年的,有其他铺子的。你帮我仔细看着,到底他们吞没了我多少银钱。” 韦月溪窃喜,真是瞌睡就有人递枕头,本要与徐府内宅多接近,机会就这么来了。 面上还是有些为难:“五夫人,不是我推诿。这个还是得您信得过的人来做。我不过一介西席女先生,还是守好自己的本分。” “如今这般,我哪里还有信得过的人,娘家兄弟在凌江,也都忙于打理家族营生,我身边就几个嬷嬷丫头,都是不中用的。”五夫人正在气头上,一时有些无助。 地上的绿竹小心翼翼的开口:“夫人,奴婢僭越,咱们六姑娘正是学着看账本的时候。不若请先生有空多来指导。” 韦月溪心里把绿竹狠狠的夸赞:好丫头!这个理由当真找的好。 五夫人觉得甚好:“我竟忘了,六丫头也该学看账本了。不能跟我是的什么都不懂,竟让人哄骗。” 韦月溪顺水推舟:“倒是个好由头,不过······” 五夫人任性道: “你我本是同乡,又算旧识,便是来往多些又如何? 许他徐府瞧不上我这出身低的娘,就不许我做娘的好好教导自己的姑娘!” 既然提到自己的姑娘,韦月溪倒是真诚的安慰她: “夫人大可不必如此想,人的出身并不能决定人的品性和才智。” 五夫人听到这话很受用, “是啊,那些出身高贵之人,不过是命好,投了好胎而已,论相貌、论才干、论品行亦不乏泛泛之辈。反倒诸多出身寒微之人,却有大作为。” 在这官宦之家,世家大院里,两人同样身份低微之人以奇妙的方式拉近了距离。 韦月溪指着账簿,建议道:“生意上的事儿,许多我是不懂的,还请夫人再指派个人过来,指点我一下。” 五夫人看向地上依然跪着的绿竹:“绿竹跟了我几年,略微识些字,生意上也稍微知道些皮毛,就让她伺候你吧。” 又对绿竹道:“你起来吧。白先生此后在此处看账簿,你好生伺候着。此事不得声张。” 绿竹这才起了身,连膝盖也不敢抖,立即躬身道:“是,夫人。” 五夫人起身离去:“白先生,此事就拜托你了。” 韦月溪许诺:“五夫人放心,我会尽快看完。” 五夫人离开后,韦月溪同绿竹一起,开始核对留下的账簿。 其中出现的问题不少,账虽做的隐蔽,套路却一样的漏洞百出。 以至于绿竹记录起来,有些跟不上韦月溪的速度,有时候韦月溪停下来帮她记录。 一个时辰后,二人将三本账簿全部核对完。 “你们到底还有多少账簿要对?”韦月溪觉得脖子有些发酸,伸手去揉。 绿竹看见了,想上前帮她按揉,起身急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韦月溪手疾眼快扶住了她。 绿竹揉着膝盖道谢:“多亏白先生。” 韦月溪善解人意:“瞧这些糟心的账簿,五夫人生气在所难免。” 绿竹面色有些难堪,为自己找回颜面:“夫人今儿气性本就大些。账簿不过是个出气的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