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窗外的浓黑开始有了变化,李年昕才缓缓地移动脚步,慢慢地靠近了傅堇臣。 那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惊扰到一只受伤的野兽,小心翼翼而又充满关切。 她来到傅堇臣身前时,宛如一位慈爱的母亲在安慰受伤的孩子般,轻轻地伸出双手,将他那略显瘦弱的身躯揽入了自己温暖的怀中。 “你没有什么不堪和肮脏,那些不过是一些根本无需铭记的‘垃圾’罢了。只要把它们扔掉,不需要回头去看。” 末了,想说补充什么,又像是说给她自己听。“傅堇臣,我们回不了头了,只能往前走!。”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但在此刻却又蕴含着一种罕见的耐心与温柔。 那种温柔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微风,轻轻拂过干枯的心田;又恰似冬日里最温暖的阳光,洒落在每一个寒冷的角落。 但所到之处受到了暖春滋润,而风的本体却依旧枯涸如泥。 她恨不得在这一刻,将全世界所有的温柔都倾注在傅堇臣身上,只为能让怀里不住颤抖的身躯能够稍稍减弱一点抖动的幅度。 然而,尽管她已经如此努力,傅堇臣却似乎并未从中感受到那份期待中的可靠感。 相反,他的身体竟莫名地开始发烫,温度迅速攀升,仿佛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在他体内肆虐。 就连那双原本就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此时也因为极度的痛苦而变得愈发通红,犹如两颗燃烧着的火球。 他紧握着手中那张泛黄的照片,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那张照片在他手中,就好像是一份来自地狱的礼物,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幽暗阴郁气息。 那狱火闪烁不定,仿若要将他重新拉回到那个曾经令他饱受折磨的烈烈炼狱之中,让他再度陷入那无尽的黑夜,承受夜夜灼烧之苦。 一旁的李年昕敏锐地察觉到了傅堇臣的异样,她急忙空出一只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夺过了他手中的照片。 她知道,如果任由他这样沉溺于过去的痛苦回忆中,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于是,她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转移他的注意力,希望能够将他从那可怕的深渊边缘拉回来。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莫名的伤痛涌上心头,那是一种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感觉。这份共同的经历和情感纽带,悄然间改变了他们二人之间的磁场。 “把它彻底销毁吧,就像曾经除掉你身上的疤痕那般。” 来自深渊古老又幽怨的咒语,扩散在二人的周身。像是来自痛苦的呼唤,又像是来自新生的招手。 树林里,李年昕紧紧抓住傅堇臣已经皱巴的衣服才能跟上他的步伐,他的步伐频率总像是害怕生命的时间不够用。 傅堇臣无论何时,只要是只有他自己和不重要的人在场,所有人都一定会对他健步如飞的身姿感到惊叹不已。 即便是那些身经百战、以矫健身手着称的特种兵出身的保镖们,在看到他行走时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后,也不禁暗自惭愧,自叹弗如。 此刻,傅堇臣正迈着大步向前疾行,而跟在他身后的李年昕则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步伐变得越来越缓慢,与前方的傅堇臣之间的距离也逐渐拉大。 终于,傅堇臣意识到了身后的异常情况,他停下了匆匆前行的脚步,静静地站立在一棵参天大树之下。 此时,天空即将破晓,黎明前的微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他身上,仿佛给他披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色朦胧,像是洁白的西装套装。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目光投向身后那渐行渐远的身影。 只见李年昕正努力追赶着他的步伐,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就连那原本白皙的鼻尖也因为轻微的喘息而泛起了一丝红晕。 望着她那微微冒汗的鼻尖,傅堇臣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怜惜之情。 他下意识地伸出右手,轻柔地替她抹去了鼻尖上那颗晶莹剔透的汗珠。 指尖触碰肌肤的瞬间,仿佛有一道电流传遍全身,让他的心跳陡然加快。 李年昕抬起头,清澈如水的眼眸正好对上了傅堇臣深邃如海的目光。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一时间竟都忘记了言语。傅堇臣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来解释自己刚才的举动,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深知此时此刻无论怎样辩解都会显得有些欲盖弥彰,倒不如干脆保持沉默。 思及此处,傅堇臣突然一把抓住李年昕的左手,不由分说地将其塞进了自己上衣的口袋里。 紧接着,他再次迈开脚步,以更快的速度朝着森林深处奔去。 李年昕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挣脱开来,但无奈傅堇臣的力量太大,她根本无法挣脱。 于是,就这样一路飞奔,直到他们来到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傅堇臣这才松开了一直紧握着李年昕的手。 然而,令李年昕没有想到的是,刚刚从他口袋里抽出手来的自己,还来不及喘口气,就又被傅堇臣紧紧握住了手腕。 “干……干嘛!”她有点没反应过来,傅堇臣的举动是何意。 曾经相处那段时间,只要李年昕靠近傅堇臣,他都会厌恶的将自己推开,更何况是主动拉自己的手。 最亲密的时候,也不过是有几次在李年昕病重到还在治疗期间,他主动抱自己下病床而已。 除此之外,他们中间像是永远隔着一道厚厚的屏障,任谁都无法踏出那一步。 傅堇臣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的波动,却又如镜子一般将李年昕整个人倒映在瞳孔上。 “到了……”他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句解释,转身却不再看向李年昕,而是自顾自的将散落的树枝聚拢在一起放在空地上。 这里是附近的村民用于燃烧那些废弃木材和农作物的地方,站在这里还能够感受到燃烧过后的余温。 傅堇臣将树枝聚拢在一起点燃了一团火,看着它由微弱的火苗一点点燃烧至熊熊烈火之势。 看到火光越来越大,李年昕缓缓走到他身边将照片撒进大火里。 “傅堇臣,你的“肮脏”,我替你分担一半……” 来自幽怨之地的咒语,再次在他的耳畔响起,却不再令他害怕,而是化作嘴角的那滩余温,久久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