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陈继祖长叹了一声,用手捂着脸半天都没再说话。 梁多多还算是相对冷静,两行清泪无声的挂在脸颊上。 胡小蝶和庄小龙早就哭的稀里哗啦,擤鼻涕的声音几乎一刻都没停过。 只有陈灿摆着一张死人脸漠然的坐在轮椅上,似乎陈继祖所说的一切都跟他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我的眼眶也湿了好久,低着头没有催促陈继祖,暗中使劲儿的咬着牙。 大家别误会,我还真不是完全因为有感于他的悲惨身世而愤恨不平。 更多的原因…… 是我的左脚越来越疼了,只要我松一下紧咬着的牙关,就会忍不住“嗷”的一声叫唤起来。 虽然我的脑海里存留着关于痛风这种病症的详细资料,但我却怎么也想不到,这种看似没有太大危害的疾病,发作起来竟是这么逆天。 就在这短短的不到一个小时时间里,刚才看着还没有什么异常的左脚,竟然肉眼可见的红肿了一大圈儿。 尤其是脚踝处的关节,都已经肿的变了形,就跟个蒸歪了的馒头似的。 一阵阵的刺痛几乎是一刻不停,连口气都不带歇的汹涌袭来,刚才还可以找个舒服一点儿的姿势勉强忍着。 但这一分钟,却疼的非常立体。 无论我变换什么姿势什么角度,铺天盖地的痛感随着血流的持续冲击无处不在,就跟几千个容嬷嬷挥舞钢针在玩命攮我左脚的骨髓一样。 我以前也经历过硬伤的疼痛,最记忆犹新的就是不小心撞到了石头上导致骨折。 那一瞬间,我疼到了几近麻木,直感觉那条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可现在呢…… 我他妈只恨这条腿是自己的,但凡我有点儿勇气,真想抓过一把斧头,当场就把自己给卸成两块儿,跟左脚大声说拜拜。 可能是看出了我的表情越来越痛苦,梁多多抹了抹眼角,向我丢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儿。 我疼的死去活来,恨不得把左脚拿根绳子吊过头顶的高度,要是再有一大坨冰块死死的冻在脚上那就更好了。 “没……没事儿。” 我还是不想放弃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只能拼命的从牙缝儿里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强逞英雄。 陈继祖呼了口气抬起头来,没等我开口就继续说了下去,语速比刚才快了不少。 我现在的窘相全部都落在他的眼里,而他能强忍着心中无边的悲痛为我着想,我确实是挺感激他的。 吃完了那顿饭,第二天一早,陈继祖就让二女儿陈雨杏跟着小崔一起离开了中原。 小崔带来的那笔钱,陈继祖也厚着脸皮收下了。 但他却没给自己留下,而是原封不动的全部塞给了陈雨杏。 他悄悄的叮嘱女儿,小崔那个小伙子看起来憨厚老实,是个靠的住的人。 如果能嫁给他,那做父亲的也就放心了,这笔钱就算是给她的嫁妆,添置点儿像样的家具。 陈继祖再三叮嘱陈雨杏,到了中州之后尽量少接触人,无论如何,千万千万不能去见小崔口中的“秦爷爷”。 甚至就连姓秦的人也一个不许接触,尤其是姓秦的女人。 陈雨杏不解的看着父亲,但陈继祖却什么也没再多说,挥挥手就催着二人赶紧离开。 陈雨杏之后的遭遇,我们在前面的故事里曾经简略的提到过。 她就是麻杆儿的二姨,在去中州的路上,她跟小崔慢慢的产生了感情。 到了中州之后,她一直都牢记着父亲的叮嘱。 小崔本打算带着她去一趟秦家,一来是给秦顾问个交代,他已经顺利的找到了陈继祖和他的两个女儿。 二来呢,小崔也想把他打算跟陈雨杏结婚的喜讯告诉秦顾问,让他在弥留之际得到一丝欣慰。 可别管小崔怎么劝说,陈雨杏却犟的跟头倔驴似的,死活就是没去。 更过分的是,就连后来秦顾问去世,她都没去追悼会上看一眼。 无论小崔怎么急赤白脸的质问缘由,陈雨杏都死咬着牙一言不发,只是流着眼泪不停的摇头。 陈雨杏做到了她对父亲的承诺,这一辈子都没有接触过任何一个姓秦的人,尤其是女人。 而陈继祖也没看走眼,小崔的确是个非常靠的住的好男人。 他是个工厂的工人,本来是想跟陈雨杏结婚后,把她也介绍进工厂里。 可苦于陈雨杏的身份原因,工厂不肯接收,所以陈雨杏就做了一辈子家庭妇女。 而小崔对此却毫无怨言,他用自己微薄的工资租了套房子当婚房,无论日子过的多苦,都没动过陈雨杏带来的那笔嫁妆。 直到多年以后,陈桂花走投无路之下带着麻杆儿来到中州,小崔还义无反顾的想要收留他们母子。 陈桂花留下麻杆儿就消失不见了,为了能给麻杆儿更好的生活条件,两口子才拿出了那笔钱,在胡同里的一个大杂院买了其中的一角,也就是现在麻杆儿所住的那套破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