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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底东北大地到处春红柳绿,就算是黑矿场所在的大山也不例外。
只是再怡人的风景,这里的人也没闲心观赏。
陈文明下夜班,和小山东搭伴上厕所,趁没人聊起昨晚周知又送人来黑矿的事。
他和小山东混熟了,而且这小山东对他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私下里愿意跟他唠几句闲话,以此排遣困在黑矿无法脱身的苦闷。
这些天,陈文明小心谨慎,只和小山东扯些闲话,没敢冒然打听周知的事。
他在等机会,一个能在闲聊中自然而然提及周知,但不会显得突兀可疑的机会。
这个机会现在几乎是唾手可得。
小山东抽着烟,叹息道:“我瞅着,昨晚周知带来那俩新人保不齐得挨不少揍,看着那俩小子就是犟种。”
“可不是嘛,瞅那俩小子昨晚跟打手支巴那几下,肯定得挨打没跑了。”陈文明夹着烟,嘴里附和着,也叹了几口气,“孩子被骗到这暗无天日的黑矿里,也怪可怜的。”
“谁说不是呢,唉。”小山东悲叹一声,又抽了两口烟。
陈文明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顺势感慨道:“我瞅姓周那小子长得老实巴交,好像挺憨厚,没想到是干这缺德营生的,我当时在劳务市场,就是被他那副厚道面相给骗了。”
小山东忽然贼溜溜往四下看了看,然后脑袋靠近他,小声说:“老哥,我告诉你个秘密,那个周知以前也是被骗进来的工人!”
“啥?!”陈文明震惊地瞪圆眼睛看他,手里的半截烟差点吓掉了,“咋回事?你快给说说?”
小山东悄声解释:“这事儿我也觉着纳闷,快开春那会儿,有天夜里周知跑了,从矿山逃出去了。但是不知道为啥,没过多久他又和姓杨的一起回来了,打那之后他就负责往黑矿里送奴工,你说这事多邪乎。”
陈文明连连咋舌:“邪乎,这真够邪乎的。”
这个线索,是陈文明卧底黑矿场以来首个重大收获。
同时,这个线索也让他陷入困惑的深思。
周知既然原本是被害者,为什么时隔不久却转变成了加害者?
陈文明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周知有如此巨大的转变。
思来想去好几天,他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得尽快查清楚周知身上隐藏的秘密才行。
在黑矿场卧底这些天,陈文明仔细留意着这里的一切,包括监工杨栋梁和马仔们的作息和一些日常习惯。
他发现这些凶神恶煞的亡命徒,都有相同的习惯,那就是睡午觉。
黑矿里除了盯着奴工们卖命干活,杨栋梁他们平常没有太多正经事可做。
陈文明暗中踩点,观察了两天地形,决定趁他们午睡时,去办公室碰碰运气,找一找和周知相关的书面资料。
吃过午饭,他趴在工棚满是沙土的窗台上抽烟,眼睛一直盯着远处的二层小黄楼。
小黄楼就是黑矿的办公区域,那里是奴工们的禁区,据小山东他们说,至今没有奴工敢违禁往那边去。
而且,楼门和里面办公室的门会不会上锁陈文明一概不知道,所以今天只能撞大运了。
等了十来分钟,他看到杨栋梁带着那帮马仔,一个不落出了小黄楼,往宿舍那边去了。
他回头看看工棚里今晚和他一样上夜班的矿工都已经睡了,便悄悄走到门口,但没急着出去。
他躲在门旁继续往外看,一直等到杨栋梁那帮人进了宿舍再也没出来,才推门出去。
陈文明小心翼翼疾步走向小黄楼,心里紧张地念叨“楼门和办公室千万别上锁”。
初夏正午的阳光照耀着大地,恰是午睡的好时候。
陈文明希望那群人沉沉地睡去,多给他留出一点时间。
片刻后,他来到小黄楼的两扇老式木框玻璃门前,低头一看,门没锁!
他顺利进入楼里,迅速找到位于二楼走廊尽头的办公室。
他握住球型门锁拧着往里推,门锁“咔哒”两声并没有打开。
办公室的门锁了。
陈文明掏出烟盒,在掌心轻轻一磕,从烟盒里掉出两枚曲别针。
他三两下把曲别针捋直,蹲下来,两只手配合把别针往锁孔里探去。
这个开锁的技巧,是当年被他教育改邪归正的一个小偷教的。
但是,隔了这么多年,他当时学那两下子早已生疏。
别针在锁芯里来回试探,却迟迟碰不到锁簧。
渐渐地,陈文明紧张的额头冒出一层密汗。
他聚精会神地感受着细别针传到指尖的手感,想快点探到锁簧。
却不知,此生身后有一个如同幽灵般的男人,正低头看着他。
不多时,迟迟打不开锁的陈文明,手上也开始冒汗了。
他的指尖渗出汗,转动别针时一打滑脱了手。
别针“叮”一声掉在脚边的地上,他赶忙扭身去捡,却看到一双男人的赤脚。
他慢慢抬起头,只见杨栋梁正冷冷地盯着他,手里拎着一双皮鞋。
那眼神,让他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刑警都感到后背发凉。
“干啥呢?”杨栋梁把鞋一扔,穿在脚上,“我看你他妈是在找死呢!”
陈文明根本来不及解释,也甚至解释毫无意义。
他被杨栋梁揪着衣领,连拖带拽弄进了小黄楼的地下室,铁门落锁,关了起来。
陈文明没有当即挨打,因为杨栋梁把他锁进地下室就走了。
临走时,杨栋梁一脸狠相地留下一句威胁:“老不死的,来了还想跑,你给我等着。”
杨栋梁能使出怎样狠厉的手段,陈文明猜不出来。
但是他知道,如果多在这里关几天,他的老命很可能就没了。
因为,他的心脏病药在工棚里,没带在身上。
陈文明环视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不由想起韩涛来。
而韩涛也确实在四处寻找他,并且急得一嘴火泡。
韩涛冥思苦想好几天,最终认得老陈肯定是不听劝,独自暗查周知去了。
经过一番暗中打听,他得知周知现在混得不错,在一家木材厂负责到劳务市场招工。
以韩涛对师父的深刻了解,他推断老头极有可能为了暗查周知,去劳务市场装老民工。
这天傍晚,他根据上次报案留下的电话号找到了周知,并把人约了出来。
他赶到时,周知正坐在马路牙子上吃烤肠。
“别吃了,问你几句话。”韩涛走到周知面前站定,皱着眉低头看周知。
周知一看是韩涛,吓得烤肠都掉到了地上:“啊,韩警官。”
韩涛眉头紧锁,一脸认真地问:“我听说你现在负责到劳务市场招工?有没有碰见过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儿,挺瘦,大概一米七多点儿,眉毛花白,很浓,眼袋挺大,搭眼一看脾气就倔。你在劳务市场见过没?”
周知吓得赶紧把嘴里的烤肠咽了,心想,这说的不就是陈守才吗!
他克制着心里的紧张害怕,挠着脑袋装糊涂:“嘶,韩警官,你光这么说我脑子里也没谱啊,这老头谁呀?还让你亲自出来找?”
“一个亲戚,跟家里儿女吵架离家出走,听说出去找活儿干了。”韩涛不可能给他看手机里老陈的照片,因为那唯一的照片是张警服照,“我没他照片,你就按我说的体貌特征,赶紧给我想。”
周知只想蒙混几句赶紧溜,他表面笑呵呵像没事人一样,心里却已经怕极了。
“韩队长,你说我一天在劳务市场看那么多生人,哪能记住一个老头长啥样啊。”他越是逗留越不敢和韩涛对视,不自觉的目光闪躲起来,他犹豫一下,又补上一句,“我没见过你家亲戚大爷,绝对是没见过,但凡见过我咋敢不告诉你呀。”
如果他没补上后面这句话,韩涛大概真被糊弄过去了。
很可惜,周知此地无银的补充,引起了韩涛的警觉。
韩涛认为,周知前面那句话解释的没什么问题,任何一个普通人,每天在劳务市场见数十,甚至上百个陌生人,不可能对每一个人都有印象。
但是,周知偏偏用后半句否定了这个再正常不过的现象。
他说绝对没见过这位亲戚,韩涛很想问问他,如果对一个人的容貌并没有准确深刻的印象,你依据什么判断是否见过他?
但是韩涛没问,也没再多说什么就让周知走了。
回到车上,他立即给薛砚打电话,商量挤出人手暗中对周知展开跟踪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