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弦歌陷在乱糟糟的被子里,双眼无神,毫无反应,好像对她的嘲讽充耳不闻。 花常乐在他床脚坐下来,一手撑着床微微侧身看他: “哥哥,你这是终于发现,外面风太大,笼中鸟有它的好处了?” “啧。高处不胜寒,看来二哥你并没有做好一揽绝顶风光的准备。人声鼎沸,流言四起,你追求的自由,失败了。” 这话语太尖锐,花弦歌红肿的双眼看过来,带着被背叛的恨意:“我这样……你满意了?” 花常乐并没有目的达到的笑容,而只是眼神悲哀地看着他:“我不可能满意了,失去的无法挽回。” 花弦歌嘴唇剧烈颤抖着,心中沸腾的情绪到达了某个临界点,轰然爆炸。 他猛地起身,起得太猛晕了一下,也不管不顾地扑过来,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质问: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骂我伪装穷苦出身装可怜? 我到底是不是装可怜,我到底有没有接受花家的庇护,我到今天是怎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你明明比谁都清楚!为什么反而去污蔑我?!” “我做错了什么让你在背后狠狠地捅我一刀?” 花弦歌第一次在她面前哭得这么丑。 他哭到眼前发黑,手上的力道都松了。 花常乐眸光闪烁,最后化作一片平静。 她俯身面对着二哥,饶有兴趣地追问:“所以,二哥最痛苦的,是因为我被毁掉的追逐梦想的自由?还是我对你做的这些事啊?” 他哭到崩溃,却没想到自己的妹妹冷冰冰地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颤抖着道:“花常乐,你他妈还是个人吗?” “也许,不是。”花常乐淡淡回应。 “哈、哈哈哈嗬嗬呵呵呵……” 花弦歌从胸腔深处涌出一连串悲戚的笑。 “我的好妹妹,真是我的好妹妹!你非要毁掉我是吗?!” 他咆哮着,花常乐却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不再理会他往外走。 “花常乐!你以为你是谁!” 背后是花弦歌口不择言的怒吼: “你以为你比我好到哪里?你有什么资本在我面前装得高高在上波澜不惊!你也同样是在牢笼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不过是一只、家!禽!你什么都没有了!你比我更可怜,比我更加依赖这座囚笼!” 花常乐淡笑着回首,一针见血: “二哥,这是你第一次承认,自己依赖着这座囚笼。” 花弦歌如遭重击,踉跄一步坐倒在地。 花常乐笑着走出去。 花弦歌啊,在你豪言壮语大胆追求自由的无数年里,从来都没有想过—— 你的底气,来自花家培养出的艺术基础,来自你无法改变随时给你兜底的出身,来自你所厌弃的认为是囚笼的花家! 你能大胆追求的自由,是因为你有失败的资本呐。 很多人一辈子求不来的资本、靠山,你依赖而不自知。 而你要把握真正的自由,要么彻底断绝与身后资本的联系;要么接受“靠山”的庇护,别再说什么绝对的自由。 二哥啊,这是,我给你的选择题。 “那你呢?” 声音忽然响起。 花常乐抱着兔子,猛地转头看落地的镜子。 镜子里的自己,冷静而健康,不是站在房间里,这个行尸走肉内里腐败溃烂的疯子。 镜子里的“花常乐”说:“你给自己什么选择?” 花常乐站了很久,直到狰狞的藤蔓攀附爬上她自己的脖颈,房间中,才轻轻地落下一句: “我没有选择。” “也没有结局。” 镜子里的人又问道:“如果成功呢?如果花卿云无法掌握财富,花弦歌无法追求自由,花岳峙承担不了责任,花兰时拯救不了病人,花无言失去花家的光环…… 这些你都做到了,然后,也不能给自己其他选择吗?” 花常乐呆呆地呢喃:“我觉得我会失败。” “为什么?” 花常乐愣了下,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惨烈一笑:“因为花安宁回来了,他们几个会有新的精神支撑。我不是他们的妹妹了。” “你怎么判断自己失败?” 花常乐自嘲地呵了一声,伸手,前指:“就像,这样啊……” 只见,花家宴会厅灯火通明,整个场地布置得奢华无比。 这是花安宁的成人礼。 花卿云也好,花弦歌也好,好像在短短一个月里重获新生,无比自然地以主人家的模样招待宾客。 花弦歌最终坦然地接受了花家隐形庇护的事实,权衡了身份与梦想之间的重量,浴火重生,更上一层楼。 花岳峙重新背负起责任,荣耀加身,成为家族耀眼的勋章。 花卿云在公司危急关头力挽狂澜,彻底在商圈打出了自己的名号。 花兰时没有放弃自己的职业,依旧以最温柔和负责任的态度面对所有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