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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安禄山与杨钊不死不休
「长安比肩接踵,挥汗如雨,金银珠宝那麽容易捡来吗?」
听到杨钊的汇报后,李隆基怒形于色。
他被逻辑带偏,自然而然认为从安禄山亲卫搜到金银珠宝,就一定是他们所为。
至于口口声声所说捡来金银珠宝,一定是狡辩,想减轻责罚。
在大唐,抢劫数十金这麽贵重,必然是死罪。
《捕亡令》规定阑遗物必须交还原主,拾得人负有送官义务,而无获得其一部分为己有的权利。
修改以后的《唐律疏议·杂律》规定:「诸得阑遗物,满五日不送官者各以亡失罪论;赃重者,坐赃论。私物,坐赃论减二等。」
意思是,凡拾得遗失的官物和其他财物的,满五天不送官府的,如果是官物的,各自以犯遗失官物罪论处;计赃论罪重于遗失官物罪的,以坐赃罪论处。如果是私人财产的,依坐赃罪减二等论处。
对于河中的漂流物,朝廷考虑到拾得人到河里打捞具有风险,因此,根据困难程度给予五分之二或五分之一的赏赐,若无人认领,则全部归拾得人所有。
所以,明显能感觉到两罪的区别甚大。
李隆基本能的认为,安禄山亲卫是一种想要免死的辩解。
「回圣人。安将军本就是不通教化的胡人,出行却是粗鄙的胡人跟随,他应该带着汉人护卫,规范自己的礼仪。而不是带着亡命之徒招摇过市。」
「长安的太阳熠熠,长安的明月皎皎,圣人在大内,使德风纯朴,万邦守规。安将军亲卫仗着他们侍奉安将军,为所欲为。臣缉拿的时候,他们在天子走过的街道上拔刀,安禄山只是边帅,他权势来自于圣人,真的很大吗?」
「李相公也有亲卫拱卫安危,然行走大街上,亲卫从不敢让马奔跑,不敢让刀剑出锋芒,百姓无不称道。」
「这是鲜明的对比啊!前秦时,邓羌麾下部将徐成违反军令,王猛想要按照律法杀死徐成,然邓羌却因此击鼓围攻自己的上司王猛,使王猛被迫赦免徐成。臣一直认为这不是将领该做的事情。」
「安将军明知道手下容易犯错,却还是想要包庇求情,而安将军亲卫所犯下的事情,可比徐成大得多……」
杨钊拱手向李隆基娓娓说道,其中不乏杀人诛心的言语,有意无意地引导李隆基对安禄山问罪。
他渲染李隆基的德行,斥安禄山亲卫为「亡命之徒」。
李隆基能宠信杨钊,除了杨钊是杨氏族人外,还因为他能说话道,言语中总是一副为李隆基掏心掏肺的模样。
「将两名抢劫的亲卫斩首于西市,以儆效尤。其他亲卫,流放至陇右……」
被杨钊一通「声情并茂」,李隆基下达诏令,严惩安禄山的亲卫。
算是给安禄山一个教训。
但李隆基并没有处罚嬉皮笑脸,人畜无害的安禄山。
「圣人如此,安将军会不会心怀怨恨……」
杨钊又试着向李隆基说道,想置安禄山于死地。
发生这样的事情,本来嫉恨安禄山的杨钊,心知必须让安禄山死。
否则安禄山今后必然在他身后会捅他一刀。
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死不休!
「禄山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教导无方,会加以改正的。此事就这样定了。」
李隆基绝对信任好乾儿安禄山。
不过是两个亲卫而已。
「遵旨……」
杨钊只是嘴角抽搐一下,精明的他不再拱火,否则过犹不及。
有李瑄为他的后盾,他一定有其他机会整死安禄山。
当天下午,杨钊就将安禄山的两名亲卫押到西市斩首,数其罪行。
被蒙在鼓里的长安商人丶百姓,拍手叫好。
此暴行,百姓无法容忍。而且还是安禄山的亲卫,胡人。
中外商人看重自己的利益,对抢劫金银珠宝的豪贵痛恨。
在欢和声中,安禄山亲卫人头落地……
安禄山得知此时后,整个人都呆住了,一股寒意直冲脑门。
满怀对李瑄和杨钊的痛恨,他将桌椅砸碎,无可奈何。
他立刻前往兴庆宫,在李隆基俯首请罪,表示自己管教无方。
跪在南熏殿上,声泪俱下,无比悲伤,还拍着胸脯,悔恨不已。
事已至此,哪怕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也无从辩驳。
他只能屈辱地承认自己的亲卫抢劫,以免再节外生枝。
因为圣人知道,抢劫绝对不是他指使的。
圣人对安禄山的赏赐,仅次于李瑄丶李林甫,看不上那价值数十金的物品。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选亲卫的时候不单单要验证武勇,还要测试德行。像李相的亲卫一样,常出名将的风采。」
李隆基见安禄山态度诚恳,便不再追究安禄山的过错,而是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说道。
仿佛是一个长辈,在劝说晚辈一样。
「呜呜……臣记住了,以后臣会擦亮眼睛,以身作则,绝不再犯……」
安禄山抹了一把眼泪。
他哭泣地多汹涌,内心的恨意就多澎湃。
他知道有一就有二,只要李瑄和杨钊找到机会,一定还会再次诬陷他。
李瑄的身份变了,见他被圣人宠信,容不下他啊!
但李瑄就是在他头顶的大山,难以逾越。
他的乾娘杨玉环,一直告诫他要向李瑄学习,修身修德。
很明显,不论是李隆基还是杨玉环,更宠信李瑄。
他暂时没有一丝一毫撼动李瑄的可能性。
在东北,这些可恶的契丹与奚,就像泥鳅一样,滑不溜秋,难以平定。
如此,同罗丶室韦丶靺鞨这种胡人大部,都态度不明。
后方若不稳定,他只能忍气吞声,慎而又慎。
安禄山以为李瑄的杀人之刀,会再次落下,比这次更凶狠。
同时,他意识到伴君如伴虎,稍有一些不慎,就会性命不保。
「起来吧!李相的法度严于李元紘,像南山一样不可更改。李相准备处死地方犯罪官吏,警示天下,以保新法。以后不要再犯在他手里了,否则我也不好求情。」
李隆基让安禄山起身,继续告诫。
李瑄顺李隆基心意不错,但从来不徇私枉法。
这一点,李隆基是清楚的。
他这是在提示安禄山,哪怕是在河北,也要执行新法,不要出什麽歪点子。
一旦被李瑄找到错误,就是让他这个皇帝为难。
李隆基可不希望他的好乾儿被李瑄处死在范阳。
上次在中书门下堂的时候,李瑄已经向李隆基提议这件事情。
李隆基听到李瑄的劝说后同意,给予李瑄先斩后奏,处死地方太守丶县令的权力。
但李隆基把这件事情告诉安禄山,明显是坏了规矩。
这样安禄山就会有准备,他治下的豪强丶官吏,不会撞到李瑄的刀刃之上。
「臣是胡儿,只会为圣人打仗,开疆扩土,没有治理天下的才干,宰相制定的计划,臣一定认真遵从。」
安禄山感激涕零地向李隆基说道。
李瑄真要玩狠的,他回去后,一定要在地方做好准备。
此事过后,哪怕李隆基摆宴安抚安禄山,也使安禄山提心吊胆。
安禄山越想越气,食不甘味,他只在长安待满七天,就快马回范阳,向自己的僚属严庄丶高尚商议对策。
在长安见识到李瑄的权势,曾经不可一世的李林甫,都不得不向李瑄低头。
携诸葛亮剑的李瑄,宛若首席宰相一样。
使职差遣制度下,使李瑄能主持变法,权势如日中天。
安禄山亲卫被杀死在西市,震慑了长安的泼皮无赖。
但文武百官也意识到李瑄在对付安禄山。
安禄山一直不被文武百官喜欢。
明明因贪功冒进,败仗全军覆没。却还能步步高升,但凡是武将心里都会不服气。
身为边帅,一年从范阳跑回长安数次,不断讨好圣人,文官都会不喜欢。
杂种胡人的身份,比普通胡人更卑贱。
安禄山都可以当杨玉环父亲了,却腆着脸认杨玉环为乾娘。文人士子皆鄙夷。
在这种臭名远扬下,大部分文武百官甚至认为安禄山亲卫抢劫是真的。
只有极小一部分觉得蹊跷。
如李林甫这种,他想为安禄山申冤,但害怕是陷阱。且三司被李瑄掌控。即便有念头,也担心李瑄玩弄权术。
李林甫只能在安禄山离开前,召其入府邸,虽然只是送行安禄山,但两人皆心照不宣。
因为他们的敌人都是李瑄!
七月中旬,梨子快熟了。
杨钊因审理案子有功,被李瑄举荐为给事中,兼御史中丞,专判度支事。
溜须拍马的杨钊能晋升,令朝野颇有微词。
但李瑄知道李隆基有意提拔杨钊。
因为李隆基自以为自己发现杨钊是「大才」。
李瑄只不过顺水推舟,提升杨钊的地位,让安禄山惶惶不可终日。
李瑄会让安禄山认为,自己哪怕不被李亨登基后杀死,也会被杨钊害死。
野心勃勃的安禄山唯有一条路可有。
但杨钊并没有控制御史台,因为李瑄举荐杨慎矜为御史大夫。
让杨慎矜提升地位,继续掌控御史台。
然长安在此事发生一件大事,支持李瑄变法的大吏,礼部尚书席豫,在长安病逝。
弥留之际,李瑄前去看望。席豫握住李瑄的手,他没有让李瑄照顾他的后人,只是祝福李瑄完成变法:「虽不得见,亦可瞑目。」
李瑄回应席豫,变法迟早会成功!
席豫清醒的时候,留下遗嘱:「三天即入殓,殓毕就葬,不要久留,以免干扰公事私事;财用不足,可出卖住宅来办理后事。」
席豫仅有的金壶,用以济生堂之中,家中的余财也不多。
之前的俸禄,席豫也多有接济子孙和亲戚。
现在去世,却要卖宅子为葬。
李瑄感于席豫的清廉,赠予金器玉器,厚葬席豫至咸阳原,令颜真卿为席豫写悼文。
并请奏李隆基,以被称为「诗人之冠冕」的席豫谥号为「文」。
李隆基同意,并追赠席豫为江陵大都督。
其爵位按制降一级,由长子继承。
当初贺知章乞骸骨归乡的时候,席豫赠予「此行三千里,那堪长别情」。
现席豫成为继贺知章以后,去世的又一大诗人。
李瑄对席豫的死非常感慨,因为席豫本就是一个清廉的大臣,然而几年前席豫在任河北黜陟使的时候,李隆基问席豫安禄山怎麽样,席豫直说「安禄山公正无私」。
裴宽也说过「安禄山可堪大任」。
再加上李林甫被安禄山的外表欺骗。
李瑄明白安禄山蛊惑人心的本领,怪不得李隆基会被安禄山迷惑得团团转。
席豫身为礼部尚书,然此朝堂达奚珣和李岩,皆为礼部侍郎。
他们都有机会,位列三品。
李林甫想趁机推荐达奚珣为礼部尚书,但被李瑄和裴宽以「文望不足」为由否决。
江西丶山南丶黔中丶岭南等道黜陟使韦见素已经向吏部和中书门下堂,多次弹劾所过之地的官吏不法。
并上书全力支持新法。
韦见素已经是花甲之年,他出自京兆韦氏,其父是前太原尹韦凑。
他进士及第以后,先后在地方丶朝堂任职数十年。
李瑄以此推荐韦见素为礼部尚书,令韦见素回京任职。
李隆基见李瑄和裴宽力荐韦见素,便同意韦见素任礼部尚书,兼任主事礼部的使职。
李瑄又举荐雪灾有功的路嗣恭为江西丶山南丶黔中丶岭南等道黜陟使,令他巡视地方,监察新法。
他尽量弥补席豫去世后,变革派的实力。
七月下旬的时候,李隆基意识到李瑄和李林甫还是针锋相对,让他心中很烦,于是在中书门下堂,过问李瑄和姜氏女的事情。
和开元年间不同,李隆基不想用一个宰相制衡另一个宰相。
他希望宰相齐心合力,将国家治理好。
如果朝堂一片祥和,他隔三差五上朝也没什麽。
开元初期丶中期的李隆基,不出意外,是不会废朝的。
但此时的李隆基,哪怕三天不上朝,文武百官也习以为常。
李林甫连忙回答,三天之内,将姜月瑶送到李瑄的府邸。
李隆基再一次提示李瑄和李林甫要齐心协力,有什麽意见,可慢慢商议,不可无端争斗。
李瑄和李林甫当着李隆基的面,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争强。
李隆基暂且相信,以为李林甫和李瑄有亲戚关系维持,会化干戈为玉帛。
实际上两人关系势同水火。
别说将表侄女嫁给李瑄为妾,就是把女儿嫁给李瑄,女婿照样会对岳父动刀子。
直到此刻,长安百官才知道李瑄要纳李林甫的表侄女姜月瑶为妾。
难道右相和小相公要和好吗?
一时间,朝野议论纷纷。
李适之也是刚知道这个消息,他来到天水王府,问李瑄是怎麽回事?
李瑄只是用李隆基撮合纳妾来搪塞。
李适之第一时间怀疑姜月瑶是李林甫派到李瑄身边的内应。
会将李瑄的一举一动,汇报给李林甫。
李瑄起初也这麽认为,但现在却不认同。
姜月瑶明面上想打探消息,谈何容易?
李瑄让李适之不用担心,他自有方法去应对。
李适之知道七郎睿智,相信李瑄能处理好。
想到姜月瑶也是李玉莹的朋友,以前经常去宋国公府,李适之只是吩咐李瑄要处理好这段情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