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趁人不注意,勾起她一边衣角,把人带到边上去。 这一处地方,可让她们的一举一动被外人悉知,也能让她们的对话叫外人听不见。 她倒想拉这姑娘躲起来说话的,可如今自己尚是“男儿身”,怎么也得避避嫌。 “别担心。”她说:“今日楚神医也来了,有他在,宋三姑娘不会有事的。” “谁管她有事没有……”宋笺乐口气依旧强硬,但她紧绷着的脸却明显有了松动。 于是苏婳便不再提宋书皎,她为她拨正了被轻风拂乱的秀发,极尽温柔,“你什么时候到的?” 简简单单一句话,从她嘴里出来,便似春风细雨降于久旱之地。 宋笺乐惶惶不安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感受到眼眶里的泪水正在逐渐消散,她嘴角蓦然勾起一丝嘲讽。 真是大越矫情了,宋书皎确实是让她给气晕的,她又有什么立场可委屈? “难道殿下就不想问问我,她为什么会晕倒吗?” 苏婳没注意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紧张之色,应付之言张口就来:“宋三姑娘自幼体弱,无故晕倒也是常事,并无稀奇。” 这种情况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们姐妹二人只要撞在一起,总要有一个出问题的。 但苏婳总不能直接跟她说“不就是被你气的”这种话吧? 虽然刚才宋笺乐自己也承认气晕了宋书皎,但这话若从她嘴里说出来…… 苏婳有预感,如果她真这么做了,这姑娘红的便不只是眼角了,少说也得在眼睛周围红上一圈! 至于会不会与她红脸,这种拼运气的事,真是不好说。 宋笺乐目光灼灼地盯着苏婳看,却得她一句不走心的回复,倔脾气腾腾地就上来了,“这次她还真不是无故晕倒的,而是被我气的!” “我明知道她身体不好,与她起争执时还没个分寸……殿下此时是不是也觉得我十分恶毒?” 她问得很真,并不像是在无理取闹。 苏婳收了脸上假笑,沉默片刻,叹叹气。 “你也不曾大她几岁呀……何必这样懂事?” 两个女孩儿都在火气正旺的年纪,吵起架来谁顾得上别的? 宋笺乐不过是输在身子健康,不像宋书皎一样,气到极致便说倒就倒。 苏婳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温软不已:“别多想了,你才多大,哪知道什么是恶毒?如果不够体贴人就是恶毒,那这世上能有几个君子?”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不知道……”宋笺乐小声嘀咕着,嘴角忍不住上扬,又被她努力压回去。 她似在抱怨苏婳看不起自己,却其实是在高兴她始终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见宋笺乐总算恢复神采奕奕的模样,苏婳心下着实松了一大口气,她重操旧业,拾起笑意融融的面孔。 “好了,走吧,我带你去席上。”苏婳说完,转身就要走。 宋笺乐及时叫住了她:“殿下——” “嗯?”她一脸迷惑的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宋笺乐抿了抿唇瓣,眼睑又开始下沉。 苏婳见此,心里便是一紧。 这小姑奶奶又怎么啦? 动不动就装深沉,很吓人的好不好。 宋笺乐欲言又止:“您……” 苏婳忐忑不定,就这么一两秒的时间,怎么连敬语都用上了! 莫不是她思来想去还是不满她的刚才的回复,所以想跟她暂时一刀两断? ——当然不是。 宋笺乐对她的答复别提有多满意了,满意到让她一不小心就想到了好远的事情。 “……殿下,会娶我吗?”她的话并不像是询问,而是在希冀着什么。 她低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纤细得仿佛稍微用点力,就能给她拎断。 苏婳看着,心里先是一颤,随之而来的便是头疼。 姑娘喂,好好的开甚玩笑。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这话问着,有什么意思? “不会!”苏婳四下环顾一周,小声说道:“我说过的,决不会让你为我穿起嫁衣!” 这嫁衣一穿,她这辈子就要被她毁了! 小姑娘不懂事,她可不能坑害人家。 宋笺乐在问出这句话之后,早知结果如何,但她就是不肯死心,贝齿咬了咬下唇,道:“我见过你沐浴,都瞧光啦!按理,我该负责的…” “…可我又不能娶你,那你娶我也是一样的。”她许是也觉得自己乱扯的话过于强词夺理了,说到最后声音低不可闻。 苏婳没听清她后面说了什么,但“负责”那一句却听得清清楚楚! 顿时就,瞠目结舌,心情颇为复杂。 她脑海里首先出现的想法是:怎么听她说“看光”这俩字,这么别扭? 后来却只剩了一个想法: 这姑娘抽哪门子疯呢? 怎么观念如此奇葩! “负责这种事吧,它指的是一男一女,是不存在在同性之间的!”她惊得手都不知道怎么摆放了,眉头死死的皱成了川字形。 可宋笺乐见她手随口动的样子,竟还不死心,诡辩道: “但凡不是宵小之辈,负责两字难道不该是每个人都该讲究的吗?还分什么同性异性?” 苏婳:“…我不是在跟你讨论这两个字,我是在跟你说关于你因为看光过我,而想对我负责的事!” 这句话里,她刻意放轻“看光”两字,而加重“负责”一词。 “我说的就是这件事啊。”宋笺乐充傻装愣。 “因为我不是宵小之辈,所以我就该有负责的心,那就是说我应该是要对你负责的。” 她明摆着要在这件事上跟苏婳死磕下去,还是用那种胡搅蛮缠的战术。 这搁谁谁受得了?不得脑壳疼? 苏婳眼见和她讲理无望,干脆直接说道:“我不需要你负责!” 宋笺乐闻言,正要据“理”力争,苏婳又从中补充道: “如果你非要负责也成,看着良心给我几两碎银便可。总之你……我是消受不起的。” 苏婳实在心硬如铁,宋笺乐见识过了,知道凭自己再如何豁出去也无法如愿,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但难得见苏婳如此崩溃的样子,她又心里痒痒,想要逗上一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