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沐娴似乎就此顿悟，整日素斋素衣，手里拿着一串珠子。起先长孙演并未放在心上，直到张沐娴兀自搬进了冷宫，这才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 起初，宫里的姐妹都不懂张沐娴此举为何，后妃中不断有人求见，想要劝得张沐娴，最后都没有执拗过张沐娴，只得作罢。 协理六宫之权已经交付给了贤妃，凤印留在了凤聆宫。这凤印，张沐娴原是派人送去了长孙演哪里，长孙演一通怒气，宫人没有办法，不敢随意安置这东西，最后这凤印便是留在了凤聆宫。 在不知道是第几次收到张沐娴的写的罪己书，时隔多日，长孙演又一次的去到了冷宫。 “沐娴，你还是死了这条心。”长孙演怒气冲冲的，将手里收到罪己书，一应都是扔到的地上。 张沐娴伸手将这些罪己书一一的捡起，打掉上面的灰尘，整理好这些被扔的凌乱的罪己书，放到了自己的，呈到长孙演的面前。 “臣妾张氏，德行有愧，不配后位。” “臣妾恳求皇上，废了臣妾的后位。”张沐娴是真的厌倦了旧日里的生活，她每日都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这些牛鬼神蛇，不能够出现一丝的差错。 后妃们因为她之前的治理，彼此之间倒也还是一片融洽，没有出现一些两人厌恶的晻臜之事。可是，没有那个女人不忌妒，稍有不慎，这些晻臜的心思便出来了，她须得警醒着，不让这些污了长孙演的耳朵。 想必没有经过这次的事情，张沐娴还能继续着往常的日子，只是一切都发生了，是不能够让人忽视了去。 “不可能，”长孙演又一次抬手，将这些罪己书打落了一地。张沐娴机械的重复之前的动作，准备将这些东西又一次的整理好，被长孙演一把抓住了手。 “我长孙演的皇后之位，只可能是你张沐娴的。” “这些日子的事情，我权当你是魔障了。” “明日，你必须离开冷宫，规规整整的回到凤聆宫。” “若是你明日没有回去，朕会派人接你回宫。”长孙演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伸手抬起来张沐娴的下巴，让张沐娴正视自己。 “臣妾怕是让皇上失望了。”张沐娴看着长孙演，眼里全是冷清之色，让长孙演不由得一怔。他与张沐娴多年夫妻，张沐娴每次瞧着他的眼神都是温柔的，这是第一次看到这般冷清的眼神。 “沐娴，我爱你，我们不要闹了，好吗？”突然，长孙演一把将张沐娴紧紧的抱在自己的怀中，语气比起刚刚软了许多，这是一代帝王的低头。 张沐娴不由的笑出了声，自己一直都谨慎尽职的做好一个棋子的角色，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工具。居然，有一天，她听到布棋人，在一脸深情的告诉自己，他爱自己。 这真是一场讽刺，一个没有思想的棋子，有一天会得到布棋人的爱。张沐娴想，许是因为自己这一步棋，让布棋人取得了棋盘博弈的胜利。若是自己这一步棋在哪个环节走错了，致使布棋人最后惨败，想必结局一定合适凄惨的。 “长孙演，你可知，我从未爱过你。”张沐娴朱唇亲启，一开口便是伤人之话。张沐娴伸出自己手，一指一指的掰开，长孙演拥抱自己的手，她第一次感受恶心。 “不，我不相信。”长孙演怎么会相信，他只觉得一切都是张沐娴的气话，他只是觉得。 长孙演自从与张沐娴成婚以来，张沐娴事事为长孙演考虑，算是一个最合格的妻子。这些年，正是因为有了张沐娴帮着自己，他总是顺心顺意的。除了这一次，因为长孙旻的叛乱，自己过一段藏匿的日子，最后，不也是张沐娴帮助了自己。 若是说不爱，长孙演怎么都不会相信。 他承认，杀死郧儿是他的过错，但他相信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他们之间还会有一个更优秀的孩子，漠临的江山一定是要交到他和张沐娴儿子的手上。 “这些年，我自有便被母亲如同工具一般养大。” “早在很久以前，母亲便告诉我，你以后是做皇子妃的。” “所以事事都是比照着最好的。” “被下旨赐婚的时候，我便知道我只是一个棋子，仅此而已。” “这些年，我一直扮演的都是棋子的角色。”张沐娴兀自捡起那些散落的罪己书，将上面沾染的灰尘一一吹去，最后拿起敬奉佛像的香烛，扔在了这罪己书上，火苗一下子将这些罪己书吞了个精光，化为灰烬，一阵微风吹来，便四散分开。 “所以，你觉得我爱你吗？”张沐娴清冷的目光看向长孙演，幽深的眸子，像是无边无尽，里面诉说的，全是长孙演从未知晓的事情。 “周悠雪被传出是个妒妇，那是她对长孙旻的爱，六弟妹传出心狠手辣，那也是对长孙珲的爱。” “如此，你还不知吗？”张沐娴看着长孙演一直都未曾开口说话，眼里写满了不敢相信。 张沐娴之所以说起周悠雪和六弟妹，就是为了进一步告诉长孙演，真正爱一个人是什么模样。这些年，长孙演不断的后宅不断有新人入府，张沐娴从来都是欢喜愉悦，未曾有半分不悦之心，这便是不爱。 真正爱一个人，她的眼里和平时的行为都是不受自己控制的。 很容易，便知道，爱与不爱。 “如此，愿皇上准了臣妾，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替我这半生所犯之错，赎罪。”张沐娴说着恭恭敬敬的跪在了长孙演的面前，这些话都一次性的说了个尽，张沐娴觉得心里一下子便释然了。 此刻的她，找到了一股子久违的感觉，那是属于真正的张沐娴，而非棋子张沐娴。 “那你告诉我，你爱他吗？”过了许久，长孙演这才鼓足勇气，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说出口。 当日城楼发生的种种，让长孙演这辈子都无法忘怀。 “故事的开场便是一场费尽心机的算计，何谈爱与不爱。”张沐娴笑着，关于这个问题，她自己到底是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