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入肉,发出噗嗤的顿响。 温热的血像泉水那样涌出来,流了梵蓁整条手臂。 她震惊地睁开眼,那双紫色的眸子里第一次失去平静,掀起重浪。 她难以相信,墨姝用她的手,将那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你在做什么!” 她怒极,强压下一阵阵袭来的倦意,起身扶住一点点往下滑去的墨姝。 匕首已因墨姝体内紊乱的灵气而消散,只剩下胸口一道深而长的伤疤,像从天空俯视而下的巨大裂谷。 她第一次躺在梵蓁怀里,明明浑身上下都疼的失去了知觉,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侵袭了她的思维。 这样就很好,即便死掉,也很好。 “主子。”她气息奄奄,缓缓地唤,“我不想成为你的附庸,我想成为你,哪怕是你身边一件无可替代的东西,你什么时候需要了,用的顺手,不需要的时候就放在那里。” 梵蓁的眉紧紧地皱着,浅紫色的瞳孔渐深,透出几分骇人的气势。 她是这世间的最强者,理应站在云端俯视六界。 可她也是这世间最孤独的人,墨姝害怕看见她平静无波的眼睛,仿佛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不能影响她的情绪。 她拼尽全力将自己投入那片淡紫色的海,哪怕用性命换取一丝涟漪,也在所不惜。 “你已经是了。”梵蓁语调怅然,像是面对一个倔强调皮的孩子,而她最终认输了一样,“你已经是我身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的左手托着墨姝的脖子,右手一直轻轻放在墨姝胸口上那道骇人的伤口上,涌出来的血将她的手掌染成赤红,她用那只赤红的手轻轻描摹墨姝的眉眼。 “你知道吗,你和你娘亲真的很像,如果她当初不是那么倔强和执拗,如果她没有遇见我,她会是一个很好的母亲,你和贞娘会像平常的孩子那样长大,一生平安顺遂。” 墨姝的眼睛缓缓阖上,她胸口的血似是已流尽了,点点星光从她的身体里跑出来,最终汇聚在梵蓁的掌心。 “可世事没有如果,我终究会欠你们。” 梵蓁看向自己的掌心,闪烁着银色光芒的星光顺着血脉钻进她的身体里,她的眉眼染上一丝悲戚。 “可惜,我无法偿还了。” * 墨姝猛地醒过来。 她像是上了岸的鱼,拼了命地喘息着,浑身的僵麻感让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止不住的痉挛。 过了好一会儿,她双颊被憋得通红,喉咙也干了,僵麻感渐渐退去,涌上来的却是疼。 像那个潺潺往外冒血的伤口在疼。 她撑着做起来,对自己的胸口又摸又看,没有血,也没有伤,她完好无损,可就是不依不饶的地疼。 额边的碎发被冷汗湿透了,风一吹来,她便冷得浑身打了个哆嗦,抱紧了自己。 周围已不是山林和沼泽,她躺在青翠的草地上,旁边是条浅浅的溪流,溪水清澈,一眼就能看到底,偶尔有鱼顺着溪流游过,溅起的水花有意识似的往她身上扑。 为免自己被那些调皮的鱼儿弄湿满身,墨姝捂着胸口站起来。 不远处有只白花花的兔子在吃草,发红的眼睛一直盯着她,随时打算溜走似的。 不远处的小溪里有几块生了青苔的石头,她走过去,从石头上跨过溪流,一抬头,便看见树下站着一个人。 少年生的丰神俊朗,正抱着手,靠着树,目光上下打量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墨姝极不喜欢少年傲气至甚至有些轻佻的目光,但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忍住没有发作。 “这位公子...” “你过了忘情林和沉心泽,这里就是狐狩。” 少年不给她寒暄的机会,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 墨姝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少年又道,“老翁让我来接你,跟我来吧。” 他说完,便兀自朝着山林深处走去,墨姝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因为她注意到少年手中一直把玩着叶子,像是习惯。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吗?”墨姝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试探着问。 少年轻笑,“虽然狐狩封闭,但你的搭讪方式也太差劲了。” 墨姝不置可否,随手抓住从她肩上滑落的一片嫩叶。 手腕微动,叶子顺着少年的侧脸飞过,然后被少年稳稳地用两指接住。 少年停下脚步,微微回头看她,目光锐利。 “我好心帮你引路,你这么暗算我不好吧?” “以叶会友,我只是想帮公子回忆起你我曾见过的细节罢了,公子以为呢?” 少年忽而笑开,他丢了指尖的叶子,转身面对墨姝。 “我叫信初,你呢?” “墨姝。” “墨姝?姝色无双的姝吗?” 墨姝一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理解她的名字。 “不敢当。” 信初往后退了一步,让开上山的道,“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不然老翁该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