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OO七年的春节来得格外迟。 时隔四个月,朱墨和女儿又一次见到了放寒假从海东回西城的张智。 离春节还有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张智准备带着一诺回银城。 一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银城的爷爷奶奶家了,如果春节还不回去,爷爷奶奶问起来,张智就没法再找借口了。 姜美丽的老公帮自己补办结婚证,还不确定什么时候才会有回音,起诉的事自己急也没用。所以,张智暂时还要瞒着父母。 他要带一诺回银城,就是不想让父母发现自己有什么异常。 听爸爸要带自己回爷爷奶奶家,一诺高兴地嚷嚷着要跟爸爸走,可是却没听见爸爸要妈妈也一块走。 “那妈妈呢?” “你妈还没放假,还得上班呢。” “没事,我可以请假。”朱墨赶紧凑上去说。 她想趁着一家三口一起回银城过春节,缓和一下和张智的关系。 “你上你的班吧。” “不要紧,我跟你们一块儿走。” “又可以和爸爸妈妈一块坐车喽。” 一诺听妈妈也要一齐走,开心得什么似的。 张智却默不作声。当着孩子的面他不好说什么。 他不希望朱墨再回银城他的父母家。他需要让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持续呈现出一种不和谐的状态。 他要为“夫妻关系破裂”,制造出一个完整的证据链条。 直到第二天早上出发,张智也没有松这个口。 出门时,朱墨有点尴尬地跟在父女俩的身后,到家属院门口等出租车。 “妈妈,快来,咱俩坐后边。” 上出租车的时候,一诺赶忙招呼一直受爸爸冷落的妈妈。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在长途汽车站入口的马路边上停下来。张智从副驾驶座位上打开车门下车后,径直往售票处走去,朱墨赶紧从司机的身后把车钱递了过去。 从售票处出来,张智招呼一诺跟他上车去。 朱墨仍是尴尬地像个多余的人,跟在后面。 到了他们经常乘坐的那辆车的门前,一诺第一个上车,张智紧随其后,朱墨这才看到,张智去握车门扶手的右手上,食指和拇指间只有两张车票。 朱墨准备上车抬起的右腿犹豫地停在了半空中。 “妈妈的票呢?” 聪慧敏感的一诺上到车上回头看妈妈的时候发现了问题,她盯着爸爸,急得快要哭了出来。 “别担心别担心孩子,妈妈再去买。”朱墨说完赶紧往售票处那边跑。 一诺也慌忙从车上下来,在后面紧跟着喊:“妈妈我和你一块儿去。” 母女俩卖完票上车的时候,张智已经坐在司机后面第三排的座位上。 “妈妈,你和爸爸坐一块儿。”一诺把朱墨往张智身边空着的座位上推。 “你跟爸爸坐吧孩子,妈妈坐那边。”朱墨看过道的另一边第二排有一个空座位,就坐了下来。 一路上,张智没有和朱墨有过任何的交流,朱墨扭头看他和女儿的时候,他就把眼神移到别处。 车到服务区,朱墨下车买了火腿肠和面包交给一诺。 车离开服务区重新上路的时候,一诺把一根火腿肠剥开递给张智。 “爸爸,你吃吧。” “爸爸不吃,你吃吧。” “你看,孩子都帮你弄好了,你快接住嘛。”朱墨从座位上起来走到父女俩的座位旁说。 “你坐那儿吧你。”张智一脸不耐烦。 看着爸爸的脸,一诺委屈地想掉眼泪。 朱墨只好替女儿檫了檫眼睛,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再吭声…… 婆婆家的年,从来都是隆重的。 朱墨和张智到家后,先是进行大扫除,然后是一趟一趟地采买年货,接下来是摘拣削洗、煎炸蒸煮,忙得顾不上坐那儿喘口气。 朱墨觉得,每次只要来婆婆家过年,她干的活比在自己父母家一年干的活都要多。 但是,朱墨从来没有过怨言。 因为自从她结婚后,父亲反复叮嘱她的那句话“为人妻、为人媳就是要……”已经根深蒂固地印在了她的脑子里。 更何况,这次来婆婆家过年,还是自己厚着脸皮硬跟来的,怨不得别人。 炸鱼炸鸡炸肉照例是放在晚上。因为油烟太大,每次油炸这些东西,都是把炉子和油锅放在厨房外面三面透风的阳台上进行。 炸东西这个活,张智不让朱墨插手。他不是心疼朱墨,他是怕鸡呀鱼呀肉呀这些过年饭桌上的主要原材料,被朱墨不用心给糟蹋了。 看着忙得几天顾不上刮脸,已经是胡子拉碴的张智穿着公公的一件旧棉袄,一个人坐在寒风里的阳台上忙着,朱墨心里不忍,就搬了小凳坐在旁边陪着,不时帮着搭把手。 张智不吭声。只是每当一诺推开阳台门来看爸爸妈妈的时候,他们两人才装作忙得不亦乐乎的样子,逗孩子开心。 回银城已经好几天了,张智一直独自睡在妹妹张婧的房间里。 腊月二十九,该忙的都忙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