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篱原本平静的一张脸上,随着襄玉的呕血,瞬间裂开一道缝隙。 她身形一闪,下一刻,已站在了襄玉面前。 月篱一把推开扶住襄玉的狸奴,焦急道:“公子,您还撑得住吗?” 襄玉躺靠在月篱怀中,他刚张嘴,想要说话,突然又一缕血从他的嘴角流出。 月篱神色大变,拿袖子去擦拭他的嘴角,可无论她怎么擦,那鲜血却不断涌出来。 “公子!”月篱清透的鹿眸里,蓦地渗出惊惶之色。 襄玉缓缓伸出手,召唤月篱,月篱会意,连忙也伸出一只手,与其握住。 襄玉此刻是三岁的稚童模样,他的手也如同稚儿的手,两人交握时,月篱几乎完全将他的手包裹在手心里。 襄玉的手,冰冰凉凉的,犹如这夏日的一团不化的冰雪,瞬间安抚了她躁动的心。 可终究还是无法平复下来。 “我也有话对你说。”襄玉缓缓开口道。 他说“也”,这难道是对她刚才密语传音说出的那句话的回应? 月篱心头不由一紧:“您说。” “你……附耳过来。”襄玉声音里带着一股虚浮之气,对月篱道。 月篱顺从地俯身凑近襄玉的唇。 襄玉轻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也心悦于你,这段情愫,从我是赋雪之时,便已开始,只可惜,我如今才明了。” 月篱闻言,猛然睁大了双眼,一脸的难以置信。 襄玉继续道:“你的身、心,我皆心悦至斯,失尔之痛,远甚这呕血之苦。” 话音刚落,一道似温热、又似冰凉之物,突然贴在月篱的耳垂之上。 月篱心头剧烈一颤! 该物很快便撤离,连带着的,好似月篱的神魂也被人抽走了般,她起身时,已一脸呆愣。 “还请祭品立刻回到祭台前,血祭需立刻执行!”一名侍祭者走过来,对月篱道。 襄玉不知何时,已闭眼睡了过去。 他太虚弱了。 可就是这个此时如此虚弱的男人,刚才竟然对她说…… “你既是我心爱之人,我便定不会让你独身而去的,你死后,子扰定不会苟活!” 他为了襄氏一族,必须让她死;而他为了她,愿以身殉情。 他们之间的爱,太过惨烈。 可明知惨烈,他们还是要继续为之。 月篱将襄玉重新交还给狸奴,站起身来,跟着侍祭者一步步重新返回祭台之上。 她身后的入口处,三皇子和仇凌霜强行闯了进来。 三皇子一眼就看到了正朝祭台走去的红色身影,他眼光一凛,快步要走过去。 仇凌霜伸手,挡在他面前。 仇凌霜:“三殿下要做什么?” 三皇子素日里的平和淡去了几分,他此刻周身带着几分冷意:“仇院长来这里,跟我的目的应该是一样的吧,既如此,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仇院长应该也清楚。” “就算要做,也不是现在。”仇凌霜收回手,他看了眼四下的布置,还有聚集于此的襄族族人,又道,“三殿下未修习慑鬼之术,恐怕不知,此刻我们已然身处万字阵中。” 三皇子面露诧异,仔细地打量四下,但他怎么看,都看不出半点有关万字阵的蛛丝马迹。 “关心则乱,三殿下还是稍安勿躁。”仇凌霜丢下这句话后,便继续朝前走去。 三皇子看着仇凌霜的背影,目光微沉。 仇凌霜,竟然知道他是为月篱而来,而非为襄族而来! 三皇子提步,跟上仇凌霜的脚步而去。 面对仇凌霜和三皇子的不请自来,襄族人倒是没法在明面上撕破脸,将他二人轰出去,襄黔只得安排他二人入座。 血祭仪式继续开始,手握祭刀的长老待月篱走到他身侧时,再次举刀欲割开月篱手腕处的皮肉。 冷凛的刀口划破月篱白皙的皮肤,汩汩殷红鲜血瞬间如自冬日里寻得的一汪温泉的泉眼处冒出的泉水,翻涌而出。 月篱被两名侍祭者搀扶着走到祭池内躺下。她如同待宰的牲口,平躺着,任由自己被放干身体里全部的血。 月篱静躺在祭池中,这一刻她无比宁静。 她能感觉身体里的血液不断流失,伴随着的,还有鬼气的消逝。 无数的画面咋她的脑中回放。 在篱落斋时,跟赋雪、狸奴那段单纯闲适的日子。 在雾城时,与襄玉的重逢。 在篱落院时,与襄玉的个中纠葛。 一切都是襄玉,一切都是美好。再无怨恨。 月篱不会像其他女子那般,苦求自己心爱的情郎不死。 因为她知道,对于襄玉而言,死比生更幸福安乐。 “公子,等你……”月篱在心里默念这一句,然后,她缓缓闭上双眼。 她的神魂随着体内血液的干涸开始涣散,意识随之开始不稳。 月篱开始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的耳边,是侍祭者正在诵读的祭文,还有主持血祭的礼官用他声色凝练低沉的嗓音正高声唱着的襄氏一族与始祖厉鬼之间延续了数千年纠葛的史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