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撩人,金陵城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凤箫声动间,花灯满城,美不胜收。 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很快,密密麻麻的人群皆被一个骑着黑马的男子驱开来。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策马扬鞭的男子后面,是一辆双马并驾的豪华大马车,飞快的马车沿着朱雀街的尾端直直飞奔而去。 很快,马车在相府门口停下。 “歌儿。” 马车一停,离歌连忙掀开毯子,下了榻,提裙就想跳下马车,却被萧莫尘给抓住她的手腕,停了下。 “别担心,离相会没事的,晚安。” 萧莫尘用手撩开她掉落在额头的碎发,滚烫的唇瓣贴上去,用旖旎的吻,来安抚着她。 他的歌儿,忧心难过的表情真让他心疼,她本该拥有世上最纯粹,最无瑕的笑容。 对上萧莫尘爱怜的眼神,离歌强挤出一抹笑:“萧莫尘,谢谢你,晚安。”最后在他脸颊上快速落下一吻,便下了马车。 萧莫尘没有下车送离歌,心里清楚,她的心早就飞回了相府,他不愿看到她头也不回地离开的身影,好像她这一走就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一样。 离歌一走,马车上一下子变得空荡起来,萧莫尘打开香炉的盖子,将熏香捻灭,坐回榻上,疲倦地闭着眼睛,脑海里一遍遍想起离歌的话。 “哥哥是这个世上最爱我的人。” “以前不懂得珍惜,以后我定不会再让哥哥伤心。” “我要再变得勇敢些,懂事些,我也要守护哥哥平安喜乐。” “萧莫尘,你会陪我一起守护哥哥吗?” …… 扶下额,萧莫尘痛苦地皱起脸,连续几日没有休息,身体负荷太大,他只觉得心力交瘁,头疼得厉害。 依据陆风的说法,离相怕是熬不了多久,到时候歌儿该怎么办?若是被她发现下毒害离相之人正是宣帝,她又该怎么办? 看来,是时候该再入一趟皇宫了。 “走吧。”萧莫尘虚弱地吩咐道。 没有来时疾速,那一白一红的骏马放慢脚步,“哒哒”地徐徐离去。 修竹院,厢房灯火通明,却是一点声音都不可闻。 离歌抬着深重的步子入内,有一种时间被冻结的错觉,隐隐一种压迫感强烈地向她传递开来。 入了院子,她见到的第一人是小秋,多日不见,恍若隔世,她面前的小秋与她离开之时印象里的小秋,简直判若两人,让她不敢相认。 才半余月不到,她便瘦得像是脱了相,形容枯槁,脸颊凹陷,下巴尖出,整张脸,就只瞧见了一双失魂落魄的大眼睛,滞呆着。 “小姐……” 小秋放下手里了面盆,哭着向离歌飞奔而来,紧紧抱住她,想开口说话,却梗咽着,断断续续,最后只听见悲恸的哭喊声。 抱紧小秋,离歌眼睛被泪水模糊了一片,眼泪如裂了口子的木葫芦,点点滴下。 流下泪水,视线才清明了许多,她拍着小秋的后背,吸吸鼻子,控制好情绪,说:“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 “哇!” 小秋越哭越大声,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死去活来,离歌都可以感觉到肩膀处湿了一大片。 赶紧放开小秋,离歌轻声哄着她,接着问:“哥哥他,醒了吗?” 小秋用手背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水,死死地咬住下嘴唇,身子一抽一抽地,声音沙哑:“太医说,说相爷情况不是很好,还,还没有醒过来——” “我去看看。” 提着一口气,离歌身体像被瞬间抽空了血液,冰凉如水,面色惨白,步子歪歪扭扭,扶着房门,走了进去。 离歌在离羽床榻边坐下,红着眼眶满眼担忧和疼痛,眼角依稀还挂着一丝泪痕,心痛顷刻之间包裹了全身,眉眼都下意识地纠在了一起,泪眼婆娑地看着床上之人。 鼻梁英挺,紧闭着的嘴唇轮廓分明,青黛似的剑眉斜斜飞入鬓发之中,依旧眉目清隽如远山墨画,只是不见了往日那双灿若朗星的眼睛。 泪水滴在手背,一滴接着一滴,离歌无声梗咽起来。 在她映像中,哥哥都是天神一般的存在,形象高大,气质不凡,挥一挥衣袖便可撼动半个南楚,笔尖一动便可帮皇帝指点江山。 这是第一次,她见到他如此模样,病容苍白,气若游丝,一朝之间,如从云端傲视天地的天神堕入凡间,承受着病痛的折磨。 这一切,皆因她而起,难道上天的诅咒真是不可逆的吗? “哥哥,小宛回来了,回来了——” 离歌紧紧地抓着离羽冰凉的手,想捂暖,但无论她怎么搓,那个冰冷如铁的温度,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不止是手,离羽的脸,脖子,身子都是冷冰的,离歌仿佛感觉不到他身体里血液的流动,感觉不到他有任何的生命力。 离歌蓦然瞪大眸子,呆住了,连呼吸都忘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无声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