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随着皇帝的情绪波动,高涨起来,丹炉很快传出烧焦的恶臭,浪费了一锅药材。 皇帝踢翻了一个人高的炉鼎,“孽障!” 殿门打开。 皇帝站在门槛内,看着跪在门口雨中的姬文逸。 大太监低声地劝姬文逸:“睿王殿下明日就要成婚了,木已成舟,您还是回去吧。” 姬文逸伏拜在雨水中:“请父皇收回成命。” 皇帝呵斥:“你为了个女人不顾身份,也不怕传出去后叫天下人笑话。” 姬文逸的额头抵着砖面,不疾不徐地回答:“若儿臣能得偿所愿,叫人笑一笑倒也无所谓。” 皇帝被他的冥顽不化气得差点七魂出窍:“滚回去!” 姬文逸从地上抬起脸,漆黑的眼珠,阴郁地盯着皇帝看。 皇帝被他罔顾尊卑的姿态进一步激怒,“怎么,你还想杀了朕?” 大太监惶恐地跪下了。 姬文逸没有回答。 似乎彰显了默认的答案。 皇帝怒喝:“朕忍你很久了,如果不是老祖们护着,你八岁那年,朕早就杀了你这逆子。” 姬文逸被无形的一脚踢中胸口,往后仰倒,喉咙腥甜,吐出一口血。 他捂着心口,冷漠地看了看水面上蜿蜒流走的血水,唇瓣染血鲜红,冷冷地一笑,继续转过脸,与皇帝对视。 皇帝的震怒无法消解。 虎毒不食子,但他恨不得弄死姬文逸。 姬文逸参与杀害他心爱的女人,架空他的权势,毁坏他的修为,他总有一天,会找到借口,送姬文逸下去见他短命的母亲。 皇帝抬起手,忍不住想当场击毙姬文逸,大太监不顾性命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尖声叫道:“圣上,老祖们都在看着呢!” 这句话让皇帝稍微挽回了点理智。 老祖们的怒火,不是他承担得起的。 皇帝压抑了杀心,处罚姬文逸。 “你去太庙醒醒脑子,没有想清楚之前,不准踏出太庙一步!” 侍卫们将姬文逸押去了太庙。 太庙修建在皇宫中,是皇族供奉和祭祀祖先的宫殿。 平时除了重大祭祀活动,没有皇帝的命令不得开启。 姬文逸被皇帝扔去了太庙的东殿,这里摆放着姬氏历代祖先的神牌。 每一任皇帝和皇后的牌位两两一组,如活人并肩坐在一起。 无数的逝去祖宗,占据左、右、前方三面墙,从地面呈阶段往上,一直堆放到高高的屋顶。 人站在其中,像被无数幽灵注视着。 身后的殿门关上。 长明灯影影绰绰。 辽阔的大殿中,只剩姬文逸一个活人。 姬文逸用法术烘干身上的衣服,整理好仪容,给祖宗们点了三炷香。 他想,很多年后,倘若他和叶晓曼飞升无望,也会成为这里的一对牌位,接受后代的供奉,死生依偎,永永久久。 大殿之中,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青玉盘龙纹四方鼎,纹饰华丽,上头以图文旌功记绩,记载了姬氏祖宗统一神域的丰功伟绩。 此乃轩辕始祖花费一生心血炼制的本命法宝,依附着始祖从诞生到飞升的重要记忆。 姬文逸用短刀割破手掌,血滴于鼎面,被法宝吸收,眼前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 宫殿变幻成山野小径,眼前有一位年轻的王子,在侍从的护卫下,前往山中古墓寻找兵道的传承。 幻境栩栩如生。骏马的喷鼻声,王子和手下交谈的神态,如同正好发生在身边的真实景象。 姬文逸如果愿意,可以跟随着年轻的轩辕祖宗,把他经历的事情全经历一遍,一同领悟大道。 姬文逸微微一笑,打破了幻境,回归现实。 他描画着宝鼎的纹路。 来皇宫,进入太庙,接触到轩辕鼎,才是他见皇帝的真正目的。 轩辕鼎是举世无双的仙品法宝,威力巨大,即可将人拖入过去的幻梦,也可捏造将来的梦境。 南柯一梦,入幻境者,在梦里过完一生,如果没有旁人提醒,都不知道自己在做梦。 他打算利用此鼎,亲手为姬惟明造一个梦。 为了抢亲。 “始祖宗,得罪了,借法器一用。” 神域的结婚习俗是晨迎婚行。 姬惟明依照传统,早晨去叶家迎娶新娘子,黄昏的时候举行拜堂仪式。 他大婚的时间很仓促,下聘等仪式压缩到同一天完成,尽管如此,他作为皇朝年轻一代亲王中第一个娶妻的,礼部尽量将婚礼办得豪华隆重。 同时,为庆贺睿王大婚,神域放假一天。 睿王府喜气洋洋。 天没亮,家仆就站在门口派礼物发喜糖。 天光大亮,宴席已摆好,世家权贵、亲朋好友、六界贵宾,持邀请函陆续进场。 等到太阳稍微升得高点的时候,吉时一到,王府大门洞开,礼鞭齐鸣,锣鼓喧天。 姬惟明笑容满面,在宾客的祝贺声中,穿着新郎服,骑着高头骏马,带领着数百名锦衣侍从,仪仗盛大,前往叶府迎亲。 姬惟明本来想骑龙迎亲的,但宫里忽然爆出新闻,娇养的九条龙忽然失踪了,里外翻了一遍也找不到龙,也抓不到是谁将龙拐走的,成了无头公案,皇帝震怒。 丝毫没有影响到姬惟明的好心情。 他和叶大师过了今天,就正式成为夫妻。 美好得像一场梦。 直通叶府的官道早已洒扫干净,装点上花灯锦带,纷纷扬扬代表喜庆的花瓣从空中洒落,满城飞花,铺盖道路和屋顶,美轮美奂。 道路两旁挤满了观看亲王娶妃的民众,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恭贺睿王殿下喜结连理。” “白头偕老,恩爱千年!” 姬惟明向两边拱手致意,笑纳了大家的祝福。 也许是天还太早,道路前方尚且有未消散的浓雾,像薄纱一样笼罩着路面,连远处围观群众的脸,也在雾气里显得影影绰绰,像假人,失去了真实感。 这种失真感,与姬惟明越来越激动的心情一般,幸福得失真,完美得像是假的。 姬惟明忽然感到队伍的行进速度,慢了下来。 “为何减速?” “启禀王爷,”在最前面开道的侍卫骑马跑过来,“前方的大雾浓得看不见前路,我们正在合力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