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拐子村到江边二十多里,几百人的队伍拉出去老长老长。 村民们在后面跟着,哭哭啼啼悲悲切切。 孩子们冲母亲遥遥伸出双手:“娘!别走,别走啊,俺要吃奶奶。” 有的女人再也控制不住,冲邢如意呼喊:“俺不走了!邢村长,俺要留下!俺舍不得自己的娃啊……!” 女人们躁动起来,同样又哭又嚎。 起初,她们是很想走的,巴不得立刻回到老家。 可回去又能改变什么? 在这里生活很多年,有了男人,土地,还落地生根有了娃。 这里就是家啊! 最美好的年华留在了拐子村,青春永不在,就算回去也是嫁人,嫁给谁不是嫁? 丢下男人跟儿女怎么活?难道眼瞅着孩子成为孤儿? 邢如意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只能一跺脚:“好!想走的继续赶路,不想走的,可以回去!!” 几个女人立刻对他千恩万谢,奔跑着往回走。 一下扎进男人的怀里,抱上孩子再次大哭,好像久别重逢一样。 十八个女人,没走到江边又回去六个。 过去大江,没走到山道的入口,又回去三个。 真正上车的只有十一个,大多是最近两三年被拐来的。 她们还年轻,大多数没孩子,没有任何牵挂。 车队浩浩荡荡开走了,距离盘蛇岭越来越远。 麦花在车里慢慢转过头,最后瞅一眼这个罪恶的地方。 整整一年,她受尽屈辱,无数次诅咒过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人。 忽然要离开,竟然产生一种恋恋不舍。 她毕竟在这里撒过热血,流过汗水。 大憨一家人虽然凶狠,却没饿着她,没冻着她。 远远的,她看到了大憨。 男人的手臂上挂着一根吊带,在跟着汽车奔跑,脚步趔趄。 “麦花,你要保重,保重啊!妹子!!” 从山村到公路上,大憨一口气追了五十多里。 他想跟麦花说说话,哪怕有一句慰问也好。 可邢如意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最后,男人一步跌倒在地上,仍旧伸出那只好手乱抓。 好像要抓住麦花的灵魂。 麦花扭过脸,两行眼泪不知不觉流淌而下。 大憨哥,你回吧,你是个好人,会有好女人喜欢你的……。 这里不属于麦花,俺的家在疙瘩岭,那里有俺的男人,俺的娃,俺永远割舍不下的根……。 邢如意将她抱在怀里,抬手帮她擦去眼泪。 “如果你有话想跟他说,我可以让车停下。”他安慰道。 麦花却摇摇头:“没有,俺巴不得赶紧回去,见到俺的娃。” 她的长发在邢如意的胸口上磨蹭,两手也环上男人的脖子。 回家了,回家真好! 就当在这里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 车队开呀开,浩浩荡荡,前呼后拥。 四千里路又走一个礼拜,终于返回疙瘩岭。 汽车在村口刚刚停稳,麦花就推开车门,奔跑着回家。 “娃,志豪,娘回来了,俺的孩儿啊!!” 目前,她唯一的牵挂就是孩子。 一年不见,不知道娃儿长成了啥样子。 一口气冲进家门,赵大栓跟大栓婶看到女儿哇地哭了。 “麦花,你可回来了,呜呜呜……!” “爹,娘,女儿不孝,对不起啊。”扑通!她冲爹娘跪了下去。 赵大栓跟老伴抱上女儿嚎啕大哭。 赵志豪就在院子里,刚刚学会走路,正在牙牙学语。 一年的时间,母亲的样子早从他的记忆里逐渐淡漠。 当麦花疯狂扑过来,把他抱在怀里猛烈亲吻的时候,他差点吓哭。 瞅半天才认出母亲的样子。 “志豪,娘的娃,你再吃娘一口奶吧。” 麦花将孩子揽在怀里,解开衣服,将奶送进儿子的嘴巴里。 赵志豪却把母亲推开了。 因为眼前的女人太陌生。 麦花的奶失去哺乳功能,早就憋了回去。 虽说仍旧白皙鼓大,可已经不产生奶水了。 “志豪,你不认识娘了?我是你娘啊。“麦花激动地问。 直到孩子轻轻呼喊一声:“娘……。”她的心才再次被暖热,眼泪扑簌簌流下。 她把孩子抱得更紧,继续亲他的小脸蛋。 麦花的回归,让赵家再次恢复往日的平静。 邢如意这边却掀起新的波澜。 因为他跟麦花在盘蛇岭发生的一切,全传到了风铃的耳朵里。 晚上,躺在被窝里,邢如意扯过妻子的手臂,将风铃抱紧。 他亲她吻她,想继续交公粮,完成作业。 风铃却抬手挡住了他的嘴巴。 “咋了?”邢如意问。 “麦花被你找回来了?” “嗯。” “听说你在拐子村的山神庙屋顶上……跟她摸摸哒,还棒棒哒,有没有这回事?” 风铃的声音跟审犯人一样。 “有。”邢如意毫不犹豫回答。 “那你告诉我,俺的腿功好,还是麦花的腿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