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山外的商队里,救竹小队的人员不断扩大,且各怀心事。 颠沛流离的竹心和乔子舒经历着人生的至暗时刻。 乔子舒盯着对面的奶牛和奶牛下面的木桶。他不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 竹心在挤另一头奶牛,看乔子舒一直没动作,便道,“愣着干什么?干活啊。像我这样先搓搓,然后再挤就出来了。” 乔子舒的手在牛奶的生产源头附近徘徊,他心里默念着,“文王拘而演周易 ,仲尼厄而作春秋。” 他的手突然被摁住了,这触感是温的、软的,还有些细碎的绒毛。乔子舒刚想把手拿开可他的手腕被竹心掐住了。 “你们读书人想得就是多。你看摸着多好啊,手还不凉了。赶紧给我挤。” 竹心说完又回到她那头牛前挤牛奶,一边挤一边数落着乔子舒,真应了那句贫贱夫妻百事哀。 “你不是从小被苛待长大的吗?不是过过苦日子吗?挤个牛奶退缩什么?” 乔子舒一直觉得他的童年是不幸的。因为他见过二郎是如何被娘捧在手心里被关心、被爱护的样子。他没跟从小照顾他的青山比,更是平生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奴隶这群人。 大齐有奴仆,没有奴隶。奴仆的着重点在仆,做工的人。有长工,有短工,若卖了身便是奴籍,可就算是奴籍也有工钱的,除了当值也有自己的时间。可奴隶不同,他们不能称之为人,像牲口一样。 竹心似乎早预料到这点,在他们被送到奴隶场时就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穿着破棉袄,让人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在奴隶场中,乔子舒被一伙人挑中被带走时,竹心因为个子比寻常男子矮而被那伙人嫌弃了。 竹心也不沮丧,悄悄塞给负责这批奴隶的西夏管事一枚金戒指,然后竹心白送给那伙人了。 花一份钱得了两个奴隶,那伙人很开心。得了黄金戒指的西夏管事也很开心。乔子舒和竹心松了口气。 而接下来真正的历劫才刚刚开始,但这劫也许是专门针对乔子舒的。 当然,竹心也教会他许多东西。比如说盛饭时要尽量多盛,晚了就不会有饭菜了。睡觉时要尽量先入睡不然听到呼噜声就彻夜难眠了。集体干活时要磨洋工能偷懒就偷懒。如果单独被指派干得活要尽量完成,别让主人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人。 乔子舒一边挤牛奶,一边咬牙想他不能做没用的人,他不能做没用的人。 “啊。” 随着一声惨叫,竹心把头转了过去。 竹心,“……” 她不知道乔子舒对那头奶牛做了什么。奶牛已经把乔子舒踢飞了。 其实这些日子,生活也给竹心结结实实地上了一课。他们同批的一个女奴,被主人家的女儿选中做了照顾小姐的侍女。那个女奴会刺绣又会梳头,如今在帐篷里坐着喝奶茶呢。 竹心现在才明白什么叫技多不压身,早知道她以前在徐国公府就不偷懒了。 现在她只会讲话本,语言还不通,毫无用武之地。她只能在外面挤牛奶。当然她比她旁边这位只会破案的大理寺少卿强多了。 竹心看了一眼那头奶牛的生产源头被掐得通红,她生无可恋。牛不踢他,踢谁? “你回去歇着吧,我自己挤。” 然后乔子舒就真的走了。 他真的走了。 而且一连几天都是竹心一个人挤牛奶的。 竹心暗暗地想,等她回大齐就跟这个没用的男人和离。后来又想这么搞下去他们有可能根本回不到大齐。 要不然,她出卖色相傍个大款吧。可一想到主人家那几个儿子都是彪形大汉。竹心就无比后悔,如果时光能重来,她就给三少爷当妾好了,哪还有后来这么多事。 有没有一个会汉语的人出来听她忽悠忽悠啊。 竹心低着头提着一桶牛奶准备放在帐篷里。她却一不小心撞在一个男人的身上,牛奶撒了一地。 竹心一抬头只见这人装扮像是个贵族。竹心咧着嘴对那男人笑了笑,仿佛看见了朝思暮想的大肘子。 “对不起,大人。” 虽然对方不一定能听得懂。但她声音这么夹,应该能发现她是女儿身吧。给老娘一口肉吃,老娘让你强取豪夺。 那男人把竹心的下巴抬起来,见她没有喉结。他眯着眼睛不知道跟手下的人叽里咕噜说着什么。 竹心保持微笑还跟贵族抛了个媚眼。这时乔子舒跑过来拉着竹心弯腰向贵族男人行礼,叽里咕噜的说了什么。 好啊,她挤了好几天的牛奶,他偷偷学了一门外语。 竹心挣开乔子舒的手。 “你干什么断我财路?” 乔子舒愣愣地看着竹心,他帮她道歉还有错了? 竹心大言不惭,“我感觉这位哥哥已经看上我了,我马上就要吃大肘子了。” 乔子舒皱着眉,“回鹘这边不吃肘子。” 竹心破罐子破摔。 “这是重点吗?不吃肘子,吃羊排也行,反正我不想努力了。” “我还不想努力了呢,我找个贵族小姐。” 在挤牛奶和当小白脸之间,乔子舒选择了后者。 “贵族小姐肯定看不上你这个弱鸡。男人,你可以吗?” 乔子舒看着面前膀大腰圆的年轻贵族。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在挤牛奶和当小白脸之间,乔子舒改变主意又选了前者。 这时年轻的贵族用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语说,“但我看上你了。” 竹心和乔子舒一起盯着年轻的贵族。 这个男人会汉语。 他能听懂他们刚才说的话。 竹心抛媚眼儿失败了。 这个男人在乔子舒和竹心之间选择了乔子舒。 那么问题来了。乔子舒能接得住这泼天的富贵吗? 竹心想了想男女混寝的帐篷,一点油花儿没有的饭菜,没完没了的工作,她把心一横。 “要不一起吧?买一赠一,可以吗?” 乔子舒,“……” 青年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