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母亲她要逼我去死。” 徐芷萱跌坐在榻上。 谷雨一抬眼,众丫鬟退下,谷雨继续宽慰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夫人把你当眼珠子似的疼,磕了碰了都舍不得,又怎么会逼您去死呢?” 徐芷萱一边哭一边念着竹心,“竹心,竹心呢。” “小姐忘了,竹心去庄子上了。” “连她也不管我了,他们都不管我了。”徐芷萱哭得凄惨。 谷雨蹲下身来,抬头望着徐芷萱,声音柔和又坚定。 “奴婢从十二岁就跟在小姐身边,如今已有五年了。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跟奴婢讲讲吗?” 徐芷萱哽咽道:“母亲想让我嫁给大皇子做侧妃。” 谷雨愣了愣,之前夫人是没打算让小姐嫁入皇室的,如今怎么会? “可是因为世子的事?” 徐芷萱瞪大了眼睛,因她献的桃子,大哥提前回边关。因徐家失了圣心,才着急和大皇子结亲。 徐芷萱并非蠢笨之人,只是从小到大有母亲替她操心,有竹心替她张罗,她不需要想太多。 “昨天听竹心说徐总管去庄子上把桃树都砍了。” 徐芷萱满腔的委屈无处宣泄,“便是如此就该牺牲我,让我做妾吗?” 而谷雨只是低声道:“小姐可知夫人的娘家。” “我当然知道,我娘她……” 她的外家曾是大齐勋贵之首,她母亲是赵国公府的小姐。 母亲的姑母赵皇后与太祖乃是结发夫妻。太祖独宠赵皇后二十多年,甚至颁布天下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政令。当年女子可通过科考为官为赵皇后所用,一时间女子的地位大大提升甚至远超隋唐。 太祖与赵皇后育有三子当时天下人都以为大齐第二代帝王身上必会流着赵氏的血。 只是太祖人到中年,一日醉酒临幸了个宫人。那宫人产子后赵皇后才知晓。当时所有人都劝她,那是天子能做到如此已是不易。况且太子早已成年,一个小娃娃不会影响她的地位,都劝她忍下,她忍下了。 转眼又过了十多年,天下平定。太祖要收回勋贵们的权柄,首当其冲就是赵家。赵皇后趁太祖南下与太子一起控制住了京城。 然后帝后对峙,朝臣站队。最终二皇子身死,太子和赵皇后自尽,太祖屠尽赵氏满门。三个月后,赵皇后的小儿子三皇子被封为太子,却在自己的受封大典上自尽,那名宫人所生的孩子便捡漏成了太子就是当今的圣上。 太祖晚年废除许多他原先的政令,打压女子地位,巩固贵族权利再不提什么“人人平等”了。临终前又念了赵皇后的好,追封赵皇后为熹合思敬皇后,三个儿子都追封为太子。 当年长公主没让祖母嫁给三皇子而是匆匆嫁给的祖父做填房。可是发现了什么?而母亲当年嫁给父亲不到半年赵家被灭族。可是觉察到了什么? 她不敢问,也不敢想。但她明白母亲的骄傲和敏感。 那样荣耀璀璨的赵家就是如今鼎盛的宋家也只能望其项背,何况是徐家。 “那我也不想做妾。” 可心里却想尊贵如公主尚且要去别国和亲,何况是她? “要不把竹心叫回来?她主意多。” “不用她管,不许告诉她。” 谷雨安抚住自家小姐,把她带到暖阁休息,小丫鬟这才进屋里收拾。 看着这一地狼藉,白露嘱咐道:“挑不值钱的先扔出去,对外只说院子里进了老鼠。剩下的碎片收拾起来给小暑先放库房里,过段时间再处置。今日的事谁敢说出一个字,我饶不了她。” 四个“小”齐声说“是”。 正月二十七,离春桃来丹霞阁还有四天。 徐芷萱躲在丹霞阁里不出来,国公夫人便来看她。 徐芷萱以为她娘开口要劝她,便歪在床上不肯起来。 “今日早朝你父亲被陛下申饬了。” 国公夫人黯然神伤。 徐芷萱猛的坐起来,慌张地问道:“父亲因何事被陛下申饬?” “因奏折上有错字。” 徐芷萱都被气笑了,父亲是武将又不是文官,因错字被申饬,这不是打父亲的脸吗? “那太后那边……” 之前长公主对太后多有照拂,故祖母和太后关系不错。 “递了牌子,宫人回话太后最近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母亲,你就想逼我,是不是?” 国公夫人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仿佛在看当年的自己。 “娘小时候跟你一样也是万千宠爱、无忧无虑。可娘是一夜之间长大的,那样长大太疼了。以前觉得不着急,只愿你慢慢长大。但如今又怕不说,以后没时间再说了。所以多讲一些事给你听听,你懂得多遇事自然就有主意了,就算娘不在你身边也能放心了。” 没等徐芷萱说话,国公夫人起身走了。望着母亲离开的背影,徐芷萱突然发现一直以来给她遮风挡雨的母亲老了。 母亲怎么会老呢? 出了丹霞阁,国公夫人问身边的刘妈妈,“我是不是对她太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