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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8章 格罗宁根市镇(1 / 1)

曾经,地广人稀的弗兰德斯地区是独立的王国。这个国家已经从部落联盟时代步入王国时代,直到与扩张的法兰克王国直接接壤。

曾经,领地尚没有今日庞大的法兰克,她的北方直接面对三个所谓的“蛮族国家”,便是在血统上与之相近的日耳曼势力。

分别是,弗兰德斯王国、萨克森大公国、图林根大公国。

另有一个特殊的存在,便是“文德斯拉夫族群”最西方的小裔,人口很少实力极弱,轻易便被法兰克吞并。

无论是王国还是大公国,他们的民族构成与法兰克不同,信仰着神木、奥丁和世界树。而这,正是法兰克征讨他们的借口,从而掩盖王国对于扩张的渴望。

或者说进入帝国时代的法兰克王国,唯有扩张才能维持帝国的稳定。

所以一旦帝国终止扩张,内战旋即爆发。便是现在,自839年老国王虔诚者路易去世,三位王子带领整个法兰克走入内战。

三位王子共同的爷爷查理曼治下的王国,彼时正是兵强马壮,周围民族莫有不服者,甚至是罗马教宗都要为其涂抹圣油,为其加冕为“罗马人的皇帝”。

弗兰德斯王国战败了,从而并入法兰克。

一开始,贵族并没有被清算,战败的大贵族被授予侯爵,或曰“边境伯爵”的封号。

此乃过渡时期的手段,按照查理曼的计划,大量法兰克族会迁移到这些新征服的土地,从而改变当地人构成。同时,大量外迁法兰克人,也是缓解统治核心区过于稠密的人口。

因为,在这粗犷农业主导的时代,查理曼治下的王国人口竟增长到了一千两百万。即便民众居住仍是分散的,然每一户可以服役的自耕农家庭,必须通过照看过于庞大的农田,再采取轮更制度,方能保证饥荒不会发生。

唯有扩张才能缓解民众的痛苦,也才能满足贵族的扩张欲。

就像是战败投降的萨克森大公维杜金德,他本被改封为侯,对内仍旧自称大公爵。

查理曼治国时间极长,当他上了年纪,终要考虑为自己身后事做出一些决断。

年轻时的查理见惯了贵族们的自相残杀,他担忧自己死后,孩子们自相残杀直到杀得王国绝嗣,担忧边境地区的降服者反叛,是应该采取一些措施避免这样的结局。

于是,自他开始“三分王国从而避免大贵族内战”成为国策。

自他开始,换掉所有“边境伯国”的土著侯爵,取而代之是法兰克人贵族。

此举对于不同地区带来的影响完全不同。弗兰德斯地区顺滑地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弗里斯兰族的贵族逊位,取而代之便是查理曼安插的弗兰德斯伯爵。该地区的爵位降级,同时也意味着理论上王国可以直接控制它。但新晋的伯爵大人立刻选择与弗兰德斯土生贵族合作,靠着联姻以及温和政治的手段维持家族统治稳定。就是这样的举措,显得弗兰德斯伯爵在军事上非常无能。

对于萨克森地区,已经是“朝廷命官”的维杜金德,闻听国王要削藩后立刻举兵反叛。萨克森人复国运动爆发,迫使查理曼御驾亲征。运动失败了,维杜金德虽未被杀,全家已经沦落成活在监视之下的贵族,并被迁移到法兰克腹地,似乎永远脱离了反叛的机会。萨克森故地立刻被迁移进更多的法拉克移民,边境伯爵领被拆解为不莱梅伯爵领与汉堡伯爵领。

就在萨克森的东南方向,那里是图林根地区。图林根人早在二百年前就并入法兰克,全族接受一位法兰克贵族统治并非不可接受。因为,图林根人直接面对的是另外的异族,他们是波美拉尼亚人、是波兰诸部族。哪怕是迁移来的法兰克人,也必须与图林根人同舟共济,扛住这些“泛文德斯拉夫人”一浪胜过一浪的扩张。还是因为法兰克武器装备更好、军事组织度更佳,倘若没了这些外援,图林根人不觉得自己可以守住自己的领地。

但是,查理曼死后区区三十年,他所设计的死后格局,所谓王国不内战、边境不反叛,统统成了泡影。

他高估了自己家族的血统延续力,结果只有查理一支活了下来。也低估了自己三个孙子的气度,想不到孙子洛泰尔渴望得到一切,恰是查理曼自己做了榜样,让洛泰尔觉得自己必须在大帝爷爷的基础上把法兰克带入新时代,所以第一要务就是削藩,之后如奥古斯都那样伟大。

当然查理曼千算万算,如论如何也不能算计到波罗的海北方,那所谓的未知世界可以诞生出强悍的冰霜力量。

就如每年冬季都会发生的寒流一样横扫欧洲,有朝一日诺曼人可以联合起来,以更强的军事、更强的目的性发动南侵。

被姑息的维杜金德的家族后裔重拾祖先的荣耀,萨克森复国。

即便是顺滑接受逊位、变成法兰克贵族主导的弗兰德斯,也遭遇到有目的的入侵。

这一切都是因为诺曼人最伟大的王者、罗斯王、被奥丁祝福的伟人、东斯拉夫人的君主、芬兰人的宗主、被所有北欧势力推崇的领袖,留里克所赐。

现在,伟大的留里克稍稍受累,带着一支浓缩精华的强力军团,乘坐大战舰浩荡冲向弗兰德斯伯国北方。

一位特殊的贵族带领他微量的、仅有的十名随从,所谓特别的盟友伴随留里克的分舰队出征。

他不是别人,正是亨利拿骚。

他第一次坐上如土丘般高大的船只,这种感觉恍若梦幻。整个舰队还秋季的北风中沿着海岸线狂飙突进,站在甲板那狂风似要把自己吹飞,船只并没有过于猛烈的起伏,即便如此拿骚还是要忍受诡异的晕船感。

这很诡异,拿骚的老家依傍着兰河与莱茵河,内河航行都没什么,偏偏到了海里自己的胃开始翻江倒海。

他扒着船只木栏杆,望着起伏的海波不断干呕,精神状况萎靡不振。

毕竟他自己的状况本就不好,之前的战败自己侥幸没死。至于之前的敌人变成了现在的盟友,过于奇幻的事情已经发生很多,那些大贵族都已宣布脱离内战中的法兰克,自己这番政治冒险是否值得已经不需要再去辩论。

因为,拿骚自己已经别无选择。

柳多夫会派出向导,引着罗斯-丹麦联军顺利抵达弗兰德斯地区的乌得勒支,之后如何劫掠他就不管了。

既然要有向导,多一个向导也无妨。

亨利拿骚正是向导之一。只因他知道莱茵河的入海口就在弗兰德斯伯爵领境内,如果那里日后要划一块地归自己成为全新的伯爵领,目前有实无名的伯爵拿骚,很有动力去亲自看看情况。

他自然也有内心的小九九,所谓呼吁罗斯王留里克和丹麦王拉格纳,在对待当地人上千万不可乱杀。

“你们此去不该只是为了抢劫而杀戮,我以后要做那里的统治者,我还要和你日后做贸易。如果当地人被你们诺曼人消灭,就好似把奶牛杀死,你们日后休想得到奶牛。所以,我们应该打出一个旗号,当地人是弗里斯兰人不是法兰克人,驱逐法兰克人,让当地人承认萨克森公国为宗主,这样便于我日后的统治。”

亨利拿骚所言有道理,拉格纳觉得这家伙过于贪婪,前些日子还是敌人、还是阶下囚,态度转变之快比商人都快。真就是为了利益,战士的荣誉可以完全不顾及?这令拉格纳非常不耻。

留里克感受到的却是深深的震撼。

一介村长亨利拿骚,竟有如此长远的想法?此人倒是提出了一桩足以令自己慎杀止杀的理由——以后还要做生意。

拿骚所言透露了两个消息,一个是当地人只想生活,谁当领主无所谓。第二个就更有意思了,那里存在着莱茵河入海口,逆着河流而上,船只不但可以进入欧洲腹地,还能进入莱茵高地区的拿骚村。

亨利拿骚是一个务实的,彼此之前兵戎相见只因他必须效忠莱茵高伯爵罗贝尔,现在他投靠了萨克森公爵柳多夫,自然没了与罗斯丹麦为敌的理由。

因为立场转变,敌人成了盟友,之前战死的部下死了就死了?

拉格纳对此很是不理解,他鄙视拿骚这个家伙的为人,倒是不排斥此人日后占有弗兰德斯。因为,弗兰德斯杜里斯特就在莱茵河入海口附近,它可是丹麦的殖民市镇,过去是霍里克占有此地,现在由拉格纳继承它岂不是理所当然?

(本时代的杜里斯特与鹿特丹接近)

甚至有情报指出,本次主要目标乌得勒支距离杜里斯特的陆路距离是较近的,理论上丹麦重新夺下这一殖民市镇没什么问题。

于是就在航行途中,三人做出了一桩密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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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骚会夺下大部分的弗兰德斯领地,罗斯-丹麦联军帮他促成这件事后,自然要夺取长足的利益。

这个利益的核心点就是杜里斯特的归属权,即便他现在被法兰克人占领了,地理位置的优越性可是巨大的,房舍、仓库、码头日后重新建造即可。但那里必须是对于所有诺曼人而言的自由港,就如往日那般。

此事拿骚想都不想便同意了。

拿骚唯有一个要求:“不要滥杀,你们先把人抓走,然后抢掠财物。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劝说当地人臣服于我,就由我来保护他们的生命。这样你们得到了财物,我得到了民众。”

此乃双赢,留里克暗自佩服这个拿骚却有成为枭雄的野心,只是他的实力过于羸弱,只能给强者打工,就算做了伯爵也翻不起什么水花。

但拉格纳觉得这很离谱。

“你对于他们也是外来者,如何靠着一张嘴逼迫他们臣服你?”他说。

拿骚自有解释:“可他们不想被你们杀掉啊。”

唯有一个事实例子方可检验双方所谋划的双赢是否靠谱。

舰队理论上最快航行两个白天,并在第二天傍晚抵达海湾中的滨海城市乌得勒支。

因为本时代的地理结构与一千年后大有不同,弗兰德斯就是荷兰与比利时的混合体,主要部分还是在荷兰地区。此时,大规模填海造陆还没有做,大量的土地此时还是浅海。千年后已经是内陆城市的乌得勒支现在就是滨海市镇。

同样的,本地区最北方的一个大村格罗宁根,如今一样是弗里斯兰族的滨海市镇。

格罗宁根说是市镇也可,体量也就是欧洲大村的程度,人口不过三百人规模罢了。它的本意是“绿色田野”,以诺斯语说就是groenngard,其所在的地理位置的确是面相海洋的一片非常平整的滨海田野,如此环境其实不太适合种麦子,倒是非常适合放牧。被海风盐雾浸润的青草略带盐分,引得奶牛所产的牛奶有着独特的咸鲜口感,制作的奶酪也更加。

但本时代高产的荷斯坦奶牛并不诞生,格罗宁根和别的市镇一样无法将奶制品作为一个产业。

市镇倒是有自己的特色产业——羊毛。

格罗宁根非常的显眼,只因周遭庞大地区的村庄只手可数。该市镇毫无疑问成为罗斯-丹麦军的落脚点,主要原因是此地有着现成的小码头,以及舰只泊地。他们看到了本地的渔船,意识到本地有村庄,旋即锁定了格罗宁根。

拿骚想要在这里做出实验,他知道诺曼军队可以轻易包围整个村子,是否针对民众全部杀戮,全在罗斯王留里克一念之间。

何人能拯救这些人的生命?“终究只有我啊!”

攻下一座村庄市镇,抢掠一番补充给养,休整一夜后明日攻击乌得勒支。

有了明确目标的联军斗志昂扬。

他们当然也务实的不对发现的村庄抱有幻想。

能在一个滨海村子抢到什么?顶多是少量的奴隶和少量的鱼,倒是有传闻弗里斯兰族人善于饲育绵羊,如若能从此地薅到一批羊毛那就不虚此行了。

关于能在这一带抢到绵羊与羊毛,留里克对此很有期待。

于是,诺曼军队出现在格罗宁根市镇肉眼可见的海域里。

那些最先发现异常的渔民根本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那些漂浮之物居然是船舶?桅杆上悬挂着非常明显的标识物,由于旗帜是一张旗帜再在对角线缝制蓝色布条,看上去就是旋转一下的十字旗。

平凡的渔民甚至第一时间想得不是逃命,他们知道自己的北方也是法兰克领地,也许是那边的伯爵派出了庞大的使者,要来南边和伯爵大人做生意什么的。

所以贵族会有心思和渔民纠缠?

渔船自行规避,刻意与他们认为的贵族的船只保持距离。他们也主动向自己老家移动,直到他们注意到这支规模惊人的舰队是直奔着家乡村庄而去。

留里克站在甲板上,他穿戴熊皮衣无视风浪。

今日天气不算好,搞不好未来几天还会下雨。

虽不至于风高浪急,对罗斯军战士从大船登上划桨长船的过程还是带来一些挑战。大船已经在近岸处全体抛锚,剩下的登陆行动为避免搁浅起见,全部需要小船完成。

士兵轻装行动,顺着大船抛下的绳梯登上长船,长船满载后便立刻拉出长桨直奔肉眼可见的小码头。

无论是大船卸下的仅供十人划桨的小船,亦或拖曳的可硬生生塞进四十人的传统划桨船。

联军第一波次的登陆部队就有八百人。士兵举着旗帜站在船艏,同船的战士奋力划桨。最先登陆的人纷纷涉水上岸,再把半搁浅的小船推走,供船上的留守兄弟赶紧回去再拉一船弟兄。

登陆者就在岸上列队,他们已经占领了码头,只见到处是穿着白袍蓝纹的士兵,他们衣着极为整齐,举着大量的旗帜,图案也完全一样。

显然只有法兰克的正规军队可以有这样的军容。因为拉格纳的部下也换上了正儿八经御寒的衣服,海盗赤背纹身的样貌根本不存在,驻足围观的人首先想到的就是此乃高贵的法兰克战士。

村民从未见过这种奇景,缺乏故事的闭塞之乡突然来了一群衣冠楚楚的外乡人,他们没有逃跑,而是主动迎过来看看情况。

甚至是管理村庄的领主,一位弗里斯兰族的格罗宁根男爵,也带着随从前来一探究竟。

修道院的黑袍教士,也举着十字旗,扛着黑色的木头十字架,去指挥有些混乱的人群,意欲以足够的体面迎接北方的法兰克贵族所谓临时歇脚。

其实正是罗斯王国的旗帜就像是旋转了45°的十字旗,它实在欺骗了这些主动选择闭塞生活的人们。

还因为格罗宁根从领主到村民生活过于闭塞。

即便有人想到了这些突然从海里冒出来的人很像当年占据杜里斯特港丹麦海盗,无人把这当回事。

事实是海盗们已经被路德维希大王亲自讨伐,此事连平民也是知晓。此地的男爵则获悉另一件事,那还是弗兰德斯伯爵亲口说明的,所谓邻居威斯特伐利亚伯爵(柳多夫)被贬谪到了丹麦,等于说丹麦已经被法兰克势力控制监视,就乐观地告诉大家以后诺曼海盗的事情也许会有,都是一些人数极少的落魄渔夫,永远不会再威胁大家的生活。

问题在于,不莱梅城被烧的事情被保密,乌得勒支主教获悉此事,痛心疾首又下令封锁消息,避免自己负责的教区人心惶惶。

高级教士保持缄默,弗兰德斯伯爵虽知道此事一样对民众封锁消息。

反正诺曼人袭击的不是自己的地盘,何必杞人忧天呢?至于广大的民众,他们安心过日子即可,告诉他们这些可怕的事,还得告诉他们什么是汉堡城市、什么是不莱梅城市,真的毫无必要。若是耽搁了务农,岂不是收不到足够的实物税?那才是自讨苦吃。

杜里斯特港在自己手里,这里曾是诺曼海盗的殖民地,海盗也僭越地自称“弗兰德斯伯爵”,现在僭越者早就认怂并离开。

如今真正的伯爵之爵位已经平稳过渡到混血贵族博杜安手里,而他毫无疑问的成为大部分弗里斯兰族人愿意接受的统治者。一切都是因为此人有一半的弗里斯兰族血统,仅此而已。

平凡的人没有也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他们听从领主的安排,每周的礼拜日去修道院听讲经,平日的生活就是日出务农日落睡觉,春天耕种、盛夏割羊毛、秋收麦子和亚麻,接着储备物资过冬。

现在,格罗宁根民众平静的秋季生活迎来大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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