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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0章 拿骚男爵亨利(1 / 1)

哈拉尔克拉克料想到了自己会战败,碍于诸多原因他明知是九死一生还是决定冲一把。

于是迎来命中注定的失败。

可是,对于他这个已经六十岁的老头子,就算没有今日的疯狂,以后还有什么盼头呢?

即便是北方的混乱解决,自己因功喜提一个男爵的头衔,难道就该在东法兰克的一个不知名的小村落孤老吗?自己连子嗣也没有。

他虽然皈依天主,今日却如同维京战士般奔向死亡。

已经是老头子了,做了十多年佣兵究竟得到了什么?连一介伯爵都对前丹麦的王者指手画脚大发雷霆,真是奇耻大辱。

如果在这场战斗中死亡,不啻为对自己难堪的后半截人生,做出一个辉煌的了结。

但在真正濒临战死的时刻,那求生欲胜过了一切。

他以最从心的方式藏起来,如同“一条被鱼叉插住的鳕鱼”,被从浮桥下拽出来。

亏得他没有战死,倒是冻得不轻。

在汉堡城里,西格德的儿子拉格纳竟站在这里,而他身后站着一群士兵,瞧瞧他们洒脱的打扮,都是丹麦军队!一瞬间,他竟老泪纵横。

“你就是哈拉尔克拉克?”留里克探着头问着脚下蜷缩一团默默留里克的白胡子老家伙。

“我刚刚说了。我就是哈拉尔克拉克,十多年前我就是丹麦王。”

“的确。”拉格纳长叹一口气,又仰望苍天,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当年我就见过你,那时候我才刚刚成名,结果第二年你因为背叛奥丁被大家驱逐了。真是想不到你居然没死。而且,竟然成了法兰克人的狗。”

“我还能如何?”哈拉尔克拉克憋屈地反问。

“谁知道呢。也许我应该杀死你,你不但是奥丁的叛徒,还主动攻击我们。你该死。还有你剩下的部下都该死。”

说着,拉格纳就拔出自己的剑,当其做出准备戳刺的动作,被留里克一把拉住。

“慢着!兄弟!此人不能杀。”

“为何?你怜悯他?”

“也不是。”

“听说你杀死哈夫根的时候,你可是站在船艏高呼着去死什么的。”

留里克耸耸肩,心想着自己当年的嚷嚷竟流产很广?定然是自己的部下私下里吹牛被这家伙听说了。

“但是,这个男人不能杀。并非因为其曾是丹麦首领。对了……你总不会觉得一个白胡子老家伙威胁你的地位。我早就打听过,此人连子嗣都没有。”

“竟没有子嗣?!”拉格纳觉得极为荒唐,便又勾下头:“看来,你逃到法兰克,那边的贵族也不给你安排一个妻妾。你真可怜。不过,叛徒落得这个下场,大家都很高兴。”

遭受一轮又一轮的羞辱,此刻的哈拉尔克拉克悔恨无比。刚刚自己何必抓住浮桥?不如直接沉入易北河算了。

留里克要求自己的拉格纳兄弟保持淡定,又说:“我才是全军的指挥者,这是咱们商量好的。包括击败她的军队,也都是我罗斯军所为。此人知道很多情报,我要审问他。再说,他曾经是丹麦王,不如……”

突然,留里克把嘴巴凑到拉格纳耳畔,小声嘀咕:“你可以做一个仪式。就让这个男人宣布,承认你是真正的丹麦王。然后令他重新崇拜奥丁,再给他安排个小屋子供养他,反正他也没几年活头了。”

拉格纳猛地开窍,也罢脸凑过去嘀咕:“让他承认我是丹麦王可以,但是让我供养他,其他贵族会说我是个蠢货。”

“你不喜欢他?无妨,就让给我。此人的军队被罗斯军击败,他是我的战俘,我来处置他。”

“也好。”拉格纳点点头。

亲手杀死一个战败的老头子,留里克还厌烦其污血脏了自己的剑。

留里克并不像杀掉哈拉尔克拉克,并非杀俘不够爷们儿,还在于此人代表着丹麦的过去。哈拉尔克拉克与奥托是同时代的人,将他一路押解会罗斯,留里克想着将其示众展览可是莫大的好事。

如此一来,罗斯的民众会怎样理解?

自己的国王亲手杀了前丹麦王哈夫根、将新丹麦王斩了手脚做成人彘,最后还俘虏的更早的丹麦王哈拉尔克拉克。三个丹麦王不是死了就是被俘,真是何其光荣?不过即便如此,留里克还是决意对这个老头子网开一面。

……

哈拉尔克拉克的突然战败令剩下的两千法兰克骑兵怂了。

莱茵高伯爵罗贝尔望着宽阔的易北河,以及被大量大船保护着的汉堡城,觉得自己逼近河畔就是自寻死路。骑兵无法安全过桥,逼近河畔必然遭遇箭矢打击。他已经在威悉河吃了大亏,可不敢再挥霍自己和路德维希的精锐骑兵。

不过他觉得自己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

现在局势已经非常明朗,汉堡城以及周边地区被诺曼人牢牢占领,大概率本地的萨克森人与诺曼人同流合污。至于住在本地的法兰克人呢?他的军队已经发现了一些人去房空的法兰克村庄,顿时不祥之兆浮在心头。

“倘若你们真的杀害我们法兰克人,路德维希殿下一定会派大军征讨你们!会报复性杀戮你们。”他嘀咕着。

法兰克骑兵的铁骑有着巨大的战术优势,只要诺曼人敢于抵达易北河南岸并进行深入挑战,那就是自寻死路,骑兵铁骑会将其踏成肉泥。

明白自己的优势,罗贝尔就故意在河流更南一点的开阔地驻扎下前进营地。这里有无尽的在秋风中乱晃的芦苇、灯芯草,它们都是不错的战马饲料。

他的大军集中在更南部的一处荒废村落,也恰是在这里,他们发现了尸体。

死者已经浑身发黑流脓,恶臭让人感觉强烈不适。

这些人并非敌人,而是移民此地的法兰克人呐!

士兵急忙将发现的尸体挖坑埋葬,经过这一瞥,众将士对诺曼人又多了一分仇恨。

当夜,驻扎在这一村落的战士们利用缴获的炊具煮麦子,他们讨论着白天的战事,对未来的战斗已经严重缺乏信心。

基层战士对于讨伐胜利完全不报以希望,因为哈拉尔克拉克的三百骑顷刻间全军覆没的惨剧被大家看得真真切切,即便这些精锐战士再傲慢,也不想着当时被箭矢击中的是自己。他们不愿意进攻,更不敢撤退,固然对于诺曼人的杀戮行为早有预期,真的看到法兰克移民悲惨的尸首,还是大为吃惊。

集合愤怒、恐惧、憋屈、疲惫、手足无措于一身,士兵如此,领军贵族们的压力只多不少。

篝火边坐着几人,最高指挥官罗贝尔本人在这里,另有三位骑兵旗队长,以及罗贝尔领地内的小封臣之拿骚男爵亨利。

波云诡谲的形势令罗贝尔进退两难,事实上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清楚自己的敌人究竟是谁。单是知晓汉堡全是诺曼人、大量法兰克移民被杀的事实,乃至萨克森人极大概率反叛。

罗贝尔滔滔不绝说了很多,三位骑兵旗队长懒得说话也不屑于说,他们都是路德维希的兵,原则上这次听令于罗贝尔,真是到了危机时刻,他们也是要撒丫子跑路的。

罗贝尔不能完全调动这三个已经有所折损的精锐骑兵旗队,便在这里和三位军官做了约定。

“我不会让你们冒险进攻,但你们也不要主动撤离。我们就守在这里,如同一只随时可以戳刺的矛,逼着敌人保持戒备。至于弄清楚现在的情况,是我的责任。”

真的是罗贝尔的责任吗?他的眼光旋即转到拿骚男爵身上。

“亨利,咱们一直是邻居。这次我们遇到了大危机,我们也不知道敌人的情况。现在我请你办件事。”

办事?准没好事。可惜,谁让自己只是住在微小村庄的一介下级贵族呢?

罗贝尔的莱茵高伯爵领内还有多个男爵领,而这些男爵就是一个村庄的村长。

一条名为林河的河流源远流长,最终在今阿姆斯特丹地区注入大西洋。如今的阿姆斯特丹还不存在,此时名为杜里斯特的港口市镇于之在地理上重合。

拿骚男爵的封地就在林河附近的支流兰河畔,那是一片毗邻两条河的水草丰美的湿地,实在适合种地,便是如此,拿骚男爵的经济状况比较好,恰是如此他才能养得起一支小型骑兵,关键时刻并入伯爵罗贝尔的军队为之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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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毕竟只是男爵,因为接下来的行动还是有着巨大的风险,罗贝尔很担心自己的亲兵蒙受损失。

拿骚男爵被迫去听,所谓的任务就是伯爵令自己作为谈判代表,去和诺曼人好好谈谈。

“这……岂不是让我去送死?”

“怎么会是送死呢?!他们难道会杀害使者?!”

“他们一定会的。因为他们是诺曼人,就像是撒旦的使徒……”

罗贝尔一阵尬笑,他自己并不能保证诺曼人不会斩杀来使,但是自己必须弄清楚敌人的真实意图,以好汇总为关键情报告知给君主路德维希。

威逼这位男爵?算了!拿骚村庄的人都不是法兰克人,他们早年非常顺滑地归附王国,因其体量太小,就只封了村庄首领一个男爵的爵位。

罗贝尔家族才是外来者,毕竟他是家族支系,相当多的亲戚实际住在今天比利时的地理位置做洛泰尔的封臣。

身为伯爵,罗贝尔不敢逼着亨利前去。

他这样安排:“固然是风险巨大,但是现在,只有你可以担任此重任。你会考察到情报,这些情报最终会送到君主手里。没有人会埋没你的功劳,我会亲自向君主陈述你的壮举,你的封地会变大、人口会增多。君主和我都需要你,我其实只需要你先行弄清他们的情况,确认他们的身份,倘若有真正的谈判还得是我亲自去。你不用再担心了。”

“所以我其实只是个接头人?”亨利谨慎地问。

“大概是如此。你也要尽量打听一下敌人的意图,越是详细越好。”

那些来自雷根斯堡的三位骑兵队长当然不会去蹚此浑水,便是坐在一边看戏。

拿骚男爵亨利左右为难,只好把活计接下来。

考虑到风险太大,他甚至找来一块干净的木板,用切肉的刀子划刻一片文字。此乃遗嘱,他将之委托给罗贝尔:“若是我死了,就将它交给我的家人。我的爵位由我长子继承。”

男爵的表现好似一位殉道者,他甚至割掉一撮头发,封在一个盒子里,所谓如果自己此去尸骨无存,就以这缕头发代表自己最后葬在拿骚村的修道院中。

……

就在易北河对岸,留里克下令大摆焰火阵。

于是在河的北岸,大量的篝火连成串,犹如一道锁链,显得对岸全都是军队。

这对对岸的法兰克军有着不小的心理打击,毕竟查理曼在世的时候也没搞过狡猾的篝火疑兵战术。或者说,传统法兰克军队打仗很讲武德,就是把军队大摇大摆摆出来,并于敌人的军阵硬碰硬决战。

汉堡一片胜利后的喜悦,所有对守住胜利果实充满信心。

留里克与众将领、贵族,尤其是拉格纳、柳多夫、罗伯特做了商议。所谓军队不可能在此毫无意义地坚守,至于主动出击理论上完全可以,但风险还是太大。

留里克针对哈拉尔克拉克的审讯非常顺利地完成了。这个男人并不愿意放弃天主信仰重新去信仰奥丁,他自称早已经被奥丁抛弃,如果自己可以选择一个终焉,宁可放下兵刃去做僧侣。

做僧侣?可以。但是想再回到法兰克,定然不会有安稳日子。留在丹麦完全不可能,会被拉格纳下令斩首。

这位哈拉尔克拉克已经在留里克授意下见到了关在木笼中已经化作人彘的霍里克。

霍里克与哈拉尔克拉克的确有血缘关系,然两人早就形同陌路。

他又见到了蓝狐,对此一样大吃一惊。

“当年我的好友蓝狐落难,你保护了他,也助他完成了旅行。有这份功劳,我就免你一死。你曾是丹麦王,拉格纳会杀你,我可不愿杀你。我邀请你去遥远的东方,那里有着一座修道院,你若不放弃天主无所谓,就在那里养老。只要你老老实实汇报你们法兰克军的意图,提供这些情报,保你晚年幸福。”

哈拉尔克拉克便顺滑地投降了,又不得不感慨:“你出生之时我还是丹麦王。我的人攻击过你们的船队,此事我知晓,但那不是我下令……”于是又是一番套近乎的辩解。

那还是821年的事情,叔叔奥吉尔死于偏航后的丹麦人偷袭,此事的确是罗斯船队越界在先并防守反击大成功。但此事无疑引得罗斯人的暴怒,让本就不怎样的双边关系更是火上浇油。

一切都过去了。曾经的丹麦王成了孑然一身的白发老者。

哈拉尔克拉克会择良机承认拉格纳是真正的丹麦王,也承认留里克是伟大的罗斯王。此举便是自我了断政治生命,又大大满足的丹麦贵族们的虚荣心。

他提供的情报颇为扎实,便在夜里的会议上,所有人都明白了敌人的真实兵力,更是确定了当时阿里克在逃跑之前杀了法兰克军多少人。

“敌人只有两千骑,依我看没什么好怕的。”会上,拉格纳嚷嚷着。

诸多贵族态度也一样,甚至的柳多夫,完全支棱起来的他瞬间成了坚定的主战派。

“我建议主动出击。”柳多夫自信宣布:“我认识罗贝尔,他是我的邻居。真是想不到,路德维希会给他三个骑兵旗队差遣。罗贝尔还带着自己封地的主力来,他已经损失了太多,这样还不愿意撤离,依我看他也不敢再贸然进攻。我们越过易北河攻击他们,一定可以歼灭他的骑兵队。”

此番言论令留里克大吃一惊:“你……什么时候突然这么自信了?”

“这是一个机会!路德维希只有五千精锐骑兵,我们的联军可以趁此机会灭了他的一半骑兵。剩下的罗贝尔如果再损失惨重,路德维希在他领地的东部就没什么兵可用了。到时候我们即可为所欲为。”

留里克也听明白了,他的头脑里构思起一张地图。

所谓东法兰克的君主路德维希,他的基本盘是巴伐利亚地区,至于别的领地其实就是几大版块。

阿勒曼尼地区没有大封臣,其中莱茵高伯爵领就是现有大封臣,其余地区多是主教直辖地,以及路德维希直接控制的市镇。在向东方,便是威斯特伐利亚伯爵领、弗兰德斯伯爵领,不莱梅伯爵领和汉堡伯爵领。问题在于,包括不莱梅和汉堡在内的地区,当地萨克森人已经喜闻乐见萨克森公国的复活。

威斯特伐利亚伯爵领已经名存实亡,只因伯爵就是柳多夫,他摇身一变成了萨克斯公爵,并公开军事对抗。

路德维希领地的东部不是政治真空就是反贼,唯有一个弗兰德斯伯爵弱不禁风自顾自地在荷兰海边摸鱼。或者说该地区的弗兰德斯人,不愿意主动出击只想保持中立,所谓谁最后赢了就效忠谁。

如果全军出动并咬住那些法兰克骑兵,一举歼灭是可行的。但也要考虑他们会利用超高机动性跑路,罗斯军主力的打发是海军陆战队,一旦没有舰队保护,用步兵打骑兵还是要面对很大风险。因为这方面的大亏罗斯军最近就吃过,始作俑者就是现在的盟友、萨克森公爵柳多夫。

恰是如此,留里克才更清楚其中的风险。

何必全力攻击呢?时间已经进入秋季,如今的气候在快速转冷,一旦天要下雨就可能一下十天,这就是所谓北欧的九月份秋雨季节。如此气候实在不适合打仗,想必那些法兰克骑兵物资紧缺,根本不能坚守太久。

向法兰克报复是必须的,但是今年已经太晚了。军队从春季打到秋季,固然一个胜利接着一个胜利,军队还是颇为疲惫,继续战斗就是面对庞大的法兰克,纵使是进行海盗劫掠也变得不合时宜。大军滞留的下限就是十月底,否则东、北波罗的海封冻,舰队就只能在奥兰群岛的墓碑岛过冬了。

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还能拿下多大战果呢?

不如先和敌人的指挥官之莱茵高罗贝尔伯爵聊聊。

谁作为牵线搭桥人?北方圣人埃斯基尔是大家公认的人物。

本是对这场战斗非常无语又痛心的埃斯基尔被拎了出来,当获悉也许靠自己的一张嘴能化解一场战争,他愿意作为谈判的牵线搭桥者。

埃斯基尔开始积极的准备,同样罗斯军、丹麦军和萨克森军也在积极准备。

真的可以通过谈判让他们承认萨克森公国并保持和平?呸!只有打服了路德维希,打死其精锐,其人才会服软。

让君子协定见鬼去,大家只承认拳头。

所以留里克下令所有人积极伐木,并制作大量的长木杆将之削得尖锐,如此作为一根根木矛。让全军无分族裔都摆出长矛阵,让法兰克的骑兵冲锋冲撞刺猬阵,这样平凡的萨克森农夫聚成一团,至少不容易被撞垮。

留里克这边连夜下令做起两手准备,唯有河对岸的法兰克军还心境大战。

于是大清早,拿骚男爵带着十名随从,骑着马的同时高举着三面旗帜奔向河畔的桥头堡。

这三面旗帜不一般,一面是涂抹蓝色的白底十字旗,一面是查理曼是三狮旗。

最后一面便是单纯的白布。

此白布当然不是投降的意思,它代表着谈判,即便拿骚男爵亨利觉得那些诺曼人根本不懂法兰克军队的习惯,还是硬着头皮奔向桥头堡,准备直面那里又出现的诺曼人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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