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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驻扎凡尔登的罗斯军在朦朦胧胧中苏醒,此刻天空才是深蓝,他们抓紧时间给阴燃的篝火添些柴,在把麦子煮熟后狼吞虎咽一般。
所有战士都被告知今日必有一场大战,为了在作战中确保体力充沛,大家也就难得的吃上一顿丰盛早餐。
早餐不是必须的,勃艮第军队基于习惯不会在清晨吃饭,他们习惯于一天两餐,实在也是他们在日常生活里根本没有充足食物满足大快朵颐。
罗斯军有充足是军粮供应,现在就算是蓝狐率领的约塔兰人构成的三千大军,一样普及了一日三餐。
拂晓煮饭,赶在晨雾生起时大家已经吃饱,待晨雾散去,战士得以以充分体力与敌军肉搏。
蓝狐与斯温带领自己人吃饱喝足,随着太阳开始升起,马斯河谷的浓雾逐渐蒸腾起来。
恰恰是这一时刻,蓝狐决定率部过桥。
战士把矛扛在肩膀,身后背负大圆盾,其余杂七杂八的行囊全部仍在凡尔登城里。
凡是拥有锁子甲的士兵被要求走在前面,那些仅着皮甲或是厚实皮革者,干脆就担任起军队弓箭手,这些人走在队伍最后。
罗斯联军麾下的哥德堡军以全新姿态投入战争,他们都是步兵,蓝狐就是要带着这群兄弟与那些骑马海盗硬碰硬。
蓝狐当然不是孤军奋战,斯温与他的骑兵们无论如何都要与敌人打一场。
昨日,兄弟们通过俘虏获悉了敌人的装备情况,
得知敌人广泛装备锁子甲,也获悉敌人的马匹几乎没有任何防备。
法兰克式骑兵普遍给自己战马准备胸皮甲、头部皮甲,乃至是套上粗布缝纫的马衣,以确保施行半回旋战术乃至集团冲锋时战马不会大量伤亡。
那些上岸的海盗未给坐骑做任何防御,以至于打猎用的宽刃箭簇,即可马匹造成致命伤害。
斯温干脆改变战术,他告知兄弟们,所谓在战斗爆发后,大伙儿准备好对步兵的「宽刃猎箭头」,射手不打敌兵,一定对着马匹射击。
只要放倒了敌人战马,敌兵就被甩下来,接下来就是那些约塔兰人一拥而上将坠马敌兵砍砸成肉酱……
斯温设想得很好,他在雾气中整顿自己已经全部过河的部下。
浓雾遮掩住他们的真容,如果这时候趁着雾气正盛发动一次强袭,有可能一战灭掉不远处扎营的海盗骑兵。
斯温完全可以这么做,但考虑到联军间的和气,战机摆在面前,他还是有意将机会让给哥德堡军。
甚至于当战斗打起来,骑兵也不会参与对敌人死尸的搜刮。没有人知道那些上岸海盗何故把财物明晃晃地挂在身上,在大家看来那即是炫耀也是挑衅。
斯温愿意让渡劫掠权,骑兵方面就负责关键时刻打崩敌人,再让步兵们首尾,也由步兵们将敌人死尸扒得底裤都不剩。
于是在雾气中,他乐呵呵地告诫大家:「你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
,不要因为一点宝石、一点金子就看花了眼。如果有人表现如此,他就是蠢人。我要你们严格按照我的要求行动,打起来后不要去掠夺财物。我要你们尽力射杀敌人的马,只要可以也把敌人本身干掉。我们血祭奥丁!」
战士们听到最后一句话,下意识的集体吼了一声。
近三百名骑兵突然的维京战吼算是震耳欲聋,浓雾里像是掩藏着一头猛兽,声音悄然传到不是很远处的海盗骑兵营地。
当骑兵在雾气里基本集结完毕,带上全套武器、防具的约塔兰人,他们按照各自出身的村庄,团结在各自的小贵族身边。三千约塔兰军里有三个男爵,以及「折骨」戈姆这样的小伯爵,他们构成四个近似于旗队
编制的步兵队。
约塔兰人实在乔庄打扮了一下。
那些***掉了凡尔登城最后守军,其武器装备都被收缴了。
勃艮第军士兵普遍性的不穿罩衣,他们总是将锁子甲直白地穿在外面,如此在阳光之下,大军尽显一副锃光瓦亮模样。此举其实的无声地恫吓敌人:我们都穿铁甲,我们会轻松干掉你们。
今日的蓝狐命令部下全体不穿罩衣,士兵在完全暴露锁子甲与铁皮盔的同时,那些缴获的欧塞尔伯国纹章旗帜,也都特别挂起来充当特殊旗帜。
如今只有罗斯军喜欢大肆准备旗帜,每逢大战必定大张旗鼓。
法兰克诸侯虽然萌生了旗帜意识,一支大军
准备的旗帜屈指可数,往往只有大贵族本人摆出一副纹章性质的旗帜证明自身身份。
蓝狐在凡尔登城缴获的旗帜很少,不过欧塞尔伯国以及其他勃艮第势力,他们惯用蓝色与黄色布条拼凑做纹章。
欧塞尔伯国的纹章就是一片黄蓝条纹缝在一起,若是不断缝下去拼出一张打布,铺在桌子上一定也是多彩炫目的桌布。
蓝狐将找到的纹章做成旗帜,又在城里找寻了些许相近颜色的布,裁剪撕扯成布条,直接缝在罗斯旗帜上。
依靠制作一些旗帜来冒充欧塞尔伯爵的人,或曰假装自己就是「小狼」威尔芬的兵马。
他用力过猛,竟连夜制作了多达三十面旗帜。
当士兵扛着旗帜立在阵前,黄蓝条纹的旗帜在微风中震颤,蓝狐根本不愁对方认不得自己是所谓勃艮第人的军队。
藏匿于浓厚晨雾中的罗斯骑兵,他们的呐喊声被远处的拉赫马隐隐听到。
此刻,昨完连滚带爬逃回来的三人终因伤势过重失血休克,在刚刚过去的夜里平静断气了。
拉赫马无所谓这三个倒霉的伙计,此三人并非自己的亲信,现在死了也算死得其所。
海盗们依旧相信盘踞在凡尔登城的大军就是那个威尔芬的人,凡是有人提出异议,都会被意志坚定者斥责。
在不断的自我催眠中,连拉赫马也推翻了昨夜的狐疑,这下真的相信威尔芬就待在城市里,且说刚刚听到的那些吼声
,就仿佛是一种召唤。
拉赫马闻风而动,他站起身随意踢踢睡得横七竖八的部下。「蠢货们,你们都快醒了。我带你们去发财。」
过去几日上岸海盗们一直在赶路,他们身子很疲倦,因为总是睡在糟糕的环境下,疲惫身子根本不能及时解乏。
终究被发财的诱惑所感染,海盗们陆续爬起来,就地如厕又喝点水,啃食一番坚硬似木头的黑面包,就开始解开战马的缰绳。
他们断不会在雾气中会见传说中的威尔芬,众海盗们也明白初次见面的重要性,每个人都愿意以最完美的形象觐见。
甚至,还有一种可能性……
兄弟们跟着拉赫马干是为了发财,倘若自己突然被威尔芬看中,成为那家伙的专用佣兵,身份地位岂不是一下子就上去了?
威尔芬据说会是未来的勃艮第国王,凡是被他看中的幸运儿,未来也能成为禁卫军的一员吧。
海盗们难得抽出时间把自己打扮一番,他们还走近马斯河,趴下来好好把肮脏的面部、头发尽量洗干净。
就是这种举动,有着一股「洗干净脖子等着被砍」的荒诞。
直到太阳完全升起,弥漫河谷的浓雾快速消散。
雾气愈薄,拉赫马眯着黑洞洞的双眼,逐渐看清凡尔登城方向赫然出现一支已经列阵完毕的大军。
「军队?勃艮第人威尔芬的军队?他……是打算召见我?还是打
算杀了我?」
他下意识地觉察到危险,
又开始感觉其中可能有诈。
他示意亲信部下把欧塞尔伯爵本人给的那面纹章拿出来,折叠好的黄蓝条纹的粗布被摊开,继而横着悬挂在一根木制,再由一支短矛整体挑起来。
部下还没有集合完毕,现在拉赫马骑上马,双手将挂着纹章的短矛高高举起。他脱离营地些许,面对不远处集结的军队奋力挥动手里的家伙。
此刻,已经把大军集结完毕的蓝狐清楚看到了不远处突然出现的异象。
他探着大脑袋定睛一瞧,不禁笑得胡须震颤。
「折骨」戈姆好歹也是个小伯爵,他本人凑在蓝狐身边,反问道:「你笑什么?笑得有些夸张了。」
「哈哈,我笑他们真的上当了。」
「就是那个骑马的举旗者?」戈姆伸手指着问道。
「对。蓝黄间色,难道不是传说中欧塞尔伯爵的纹章。你看看我们是身后……哈哈,也不枉我昨晚连夜做了一堆仿制品了。」说罢,蓝狐决定将计就计。
多达十名举起的战士走到阵前,他们被要求疯狂晃动手中的旗杆。
突击制作的「欧塞尔伯爵旗」在剧烈摇晃,它们数量很多,士兵摇旗的动作在远处的拉赫马看来,肯定是那个威尔芬在呼唤自己。
不久,散落的海盗骑兵从四面八方聚集起来,他们骑上马陈列在拉赫马之后。
蓄着络腮胡的拉赫马最后转身看看兄弟们,他再把手中的旗帜高高举起,热情洋溢地喊道:「兄弟
们,勃艮第人回应我了。看来,所有误会已经解除。我们走!」
众人大喜,不仅仅来自于首领的说法,也在于那边的军队仍在摇晃着黄蓝间色的旗帜。
洗过脸又整顿好衣装,他们依旧把自己昔日掠夺到的宝贝展示在身上。
一身花花绿绿的骑马海盗紧随拉赫马的脚步,他们刀剑入鞘,构成一个颇为庞大的骑兵集团,极为大胆地向凡尔登城的方向走出。
可以说海盗们放下了一切戒备,他们早已自我催眠,现在又看到持续飘扬的旗帜,就仿佛看到金山银山在向自己招手呢。
实则在不远处,广大的约塔兰人战士也觉得一群黄金在向自己款款走来。
愚蠢的骑马海盗是来送死的,现在就等蓝狐大人下达作战指令了。
蓝狐收起笑容,他其实毫无意愿与对方做任何语言交涉。
他急忙告知等待许久的戈姆:「等我觉得距离足够,我就要求放箭。接着是骑兵突然冲杀出来,等到斯温的骑兵开始作战,我就下令全军猛攻,你就带着你的人全力冲上去。」
戈姆毅然地深深点头,罢了当即遁入军阵内,与他的维纳恩斯塔德伯国的乡亲们高高兴兴站在一起。
一场维京海盗对地中海海盗的大战即将爆发,拉赫马依旧蒙在鼓里。
海盗骑兵昂起胸膛进军,拉赫马已经准备好了面见威尔芬的谄媚言语。
直到他们走进罗斯军的射程内。
蓝狐带了大部分军队过河
,他们排成宽大的人墙,一时间长矛如林。充足的人数掩盖了人墙后掩藏的骑兵,斯温率部已经骑在马上,战士们手持角弓,就等着蓝狐首先下达射箭命令。
只见蓝狐一直伸着右手大拇指,他眯起左眼,就以右眼来判断敌人的光影形象与自己大拇指的大小比例。
突然,他觉得时机成熟。
那些摇旗的战士闻讯扔了伪装的欧塞尔伯国旗,而这恰恰是射箭信号。
待命的约塔兰人射手与罗斯正规骑兵,多达八百名弓箭手突然发动
一轮抛射。
密集的箭矢在空中划破无数黑线,它们飞跃一百余米,约五六秒后开始疯狂坠落。
如此短的时间里,人员聚得非常密集的海盗骑兵哪里有规避的机会。
他们只听到空中突然有一阵嗡嗡声,微微抬头只见无数黑线,接着便是劈头盖脸的箭雨打击。
他们毫无防备,当即便蒙受巨大伤亡。反倒是一直站在队首的拉赫马,未被任何箭矢击中。
不过,拉赫马的好运也趋于尾声了。
「现在!出击!」斯温爆喝一声。
所有掩藏在人墙之后的罗斯骑兵突然从军阵的右侧杀出。
蓝狐实在是根据敌人的行动方向,对战场进行了将计就计的布置。马斯河呈南北走向,凡尔登呈在河之东岸,当前的战场就在河之西岸。
如此战场,北是凡尔登城的罗斯驻军,南是蒙在鼓里的拉赫马海盗骑兵,西是丘陵的土坡,东是滔滔马斯
河。
战场实则非常逼仄,它并不便于骑兵部队的展开。
现在斯温带着兄弟们突然杀出,如同右勾拳一般向着拉赫马海盗骑兵杀来。
刚刚挨了一顿更可怕箭雨的海盗们还没弄清怎么回事,突然又遭遇骑射手的攻击。
斯温毕竟是从己方军阵的右侧杀来,所有战士均可以极为舒服的姿势,对准陷入混乱的敌军发动骑射。他们左手持弓的同时还多攥着几支箭,以八字扣弦法快速搭箭,套着鹿古扳指的大拇指如同肌肉记忆般的拉弓抽射。
战士们早以得到命令,他们要如游隼般掠过地面,利爪扑一下猎物就离开。他们不必追究很高的射击精度,狩猎用宽刃箭簇对着敌人的马匹就是疯狂射击。
凡被击中的马匹身上当即出现大口子,只要前肢后肢中箭,吃痛的战马当即蹄子一软,就将骑手摔下来,甚至将骑手直接压在身下。
根本没打算战斗的海盗们一度被打懵,在挨了对方骑兵的一番射击后,尚且能战斗的家伙们,当即下意识地拔出自己的弯刀。
可是,他们并不打算与所谓的「勃艮第人」战斗。
拉赫马情急之中干脆觉得自己被勃艮第人阴了,当务之急不是怨恨什么,他拔出弯刀号召部下:「兄弟们,我们快撤!」
打不过当然就跑,只是在同一地方二度跌倒的他们,当前还有多少人能顺利逃亡呢?
斯温根本无意与这群家伙拔剑硬碰硬,罗
斯骑兵见还能骑马的敌人正在夺路而逃,他便带着兄弟们原地驻足,如打移动靶子般,对从河畔区域掠过的敌人定点清除。最后,才是针对仍能逃跑的敌人发动追杀。
大家仍旧对着敌兵的坐骑一顿猛打,不断有战马被击中,逃窜的敌人重重摔在泥地里,也有个别的倒霉蛋连人带马摔进马斯河。
另一方面,蓝狐已经下令全面吹响进攻的号角。
所有待命的步兵们,他们的情绪早已憋得好似即将爆发的火山。
得令的战士们集体怒吼,超过两千人将长矛对准前方,蓝狐亲自率领他们发动最终攻击。
同时,凡尔登城里也冒出异常的浓烟。
黑烟滚滚扶摇直上,那是给予已经完成大迂回,并在河边守株待兔的「八字胡」卡尔所部的信号。
凡是来不及逃走的海盗,无论坠马与否,都被追上来的罗斯军之约塔兰人战士当了血祭奥丁的祭品。
他们迅速杀死敌人,接着便开始哄抢敌人身上的财物。
战场俨然成了单方面的屠宰场,它毫无美感可言。
见多识广的蓝狐才不会因为一点金银就失态,他注意到自己的战士真的
在被砸成肉酱是死尸身上又扒又捡,也下意识鄙夷自己人的短视。
「折骨」戈姆一样放任自己人劫掠,他很大方,索性自己就不加入捡尸行动了。
要在乱军中找到蓝狐很容易,毕竟那人干脆站在乱糟糟的杀戮场之外,正带着诡异的笑
意扫视捡尸的人们。
「原来你在这里?!」戈姆追上来忙着问道。
「你是。戈姆,你不去抢点好东西?」
「得了吧。」戈姆摇摇头:「蓝狐,你笑得像是个怪物。我们算是打赢了?」
「应该是的。哈哈,我们打的是一群傻瓜。」
「可是还有不少敌人骑马跑了。」戈姆耸耸肩说道。
「不碍事。斯温已经带兵去追了。再说,昨夜卡尔已经悄悄迂回过去,这次我们可以歼灭敌人,等他们把敌人的首领生擒带回来,我们可以好好审讯一下。」
「我看未必。」戈姆目视南方,憨憨笑道:「他们是罗斯王手里最精锐的战士,斯温和卡尔会把敌人全部杀死,只怕你一个高贵点的俘虏也抓不到咯。」
蓝狐不以为意地轻叹一口气:「无妨。至少我们干掉了几百个骑马蠢货。我会把敌人的脑袋砍下来,再插在木枝上。等真正的勃艮第大军抵达之际,首先下破他们的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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