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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使快马加鞭直奔埃罗图斯男爵领而去,骑兵的突然出现使得男爵不得不提高警惕。
因为,前些日子国王的信使刚刚过境自己的领地,一支队伍直奔图尔。
事情过去两周了,现在又下了一场雪,那些人仍没有回来的迹象,莫非是在图尔遇到了什么麻烦?
赫伯特·保罗·埃斯伯德·德·埃罗图斯,就如往年一般,他静静待在自己的河畔城堡,虽然外面的世界正爆发残酷战争,和自己似乎关系不大。
男爵赫伯特听从封君波瓦蒂尔伯爵的命令,倘若封君决定带兵参与战争,自己定然召集骑士组织大军加入其中。
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北部的图尔伯爵始终是战争狂人,那些家伙在前线拼杀,使得阿基坦诸贵族没必要直接下场。
不过,近半年时间以来,男爵也觉得事态发展逐渐微妙,自己恐怕不能再置身事外。
他获悉一些捕风捉影的说法,所谓皇帝洛泰尔战败的风险非常巨大,844年极有可能是决定胜败的一年。洛泰尔一旦战败,谁会成为新的罗马皇帝?
无论谁会是最终胜利者,阿基坦都要设法吃掉一块肥肉,如果还不为所动,肥肉要被他人啃食了。
男爵在愈发紧张的氛围里观望,而他目前也只是观望。
谁会在冬季发动作战?就算要集结军队,也要等到春耕完毕后,再将领地内的骑士们召集,也唯有那时,进入农闲时期的农民才可能响应征召。
他认为那些农民根本靠不住,所以毫无发动村民的打算,倘若自己的封君下达了命令,自己召集骑士们出战便是了。
整个世界都在蛰伏,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目前处于终日无所事事的状态。
大雪封门,城堡以及附属市镇都为恶劣环境自我封闭,附近村庄与大城的交流也完全中断,所有人就如冬眠动物一般,躲在家宅里靠着储备粮过冬。
直到这场雪完全融化、大地恢复干燥后,才会有村民离开村子到大城的修道院参与弥撒,而这种有条件离开村庄的村民也非常稀少。
普通旅人要沿着阿基坦大道通行就必然通过埃罗图斯城堡,男爵毫不犹豫对这种毫无豁免权的旅行者收以重税。哪怕是进城做小生意的附近村民一样要缴纳高额的进城税与出城税,苛捐杂税使得埃罗图斯城始终只是一个微型城市。
即便如此,它也是本地区的大城了。
忽有骑兵自北向南狂奔,他们旋即为男爵的执勤卫兵拦截。
信使带着国王特使阿里奥伯特的信物,得以将重大消息传达到男爵的耳朵里。
埃罗图斯男爵换了一身衣服,以颇为正式的姿态,在城堡的高台接见使者。此乃石堡最高的石室,男爵于这里接见客人,可显得自己身份不凡。
什么?香农男爵训练了一支大军?他的总兵力居然已经超过一千人了。信使的话惊得男爵浑身发抖,这根本不是因为城堡在高处,冷风透过石窗吹得他发抖。
男爵赫伯特就是被吓到了,他思考了一下还要再问:所谓的香农男爵真的就是麦西亚王?他还决定带着他的大军从我这里过境?
千真万确。信使淡然道:麦西亚王就是香农男爵,他们宣称会在圣诞节前组织大军从您的领地过境。此事……恐怕没有商量的余地。作为使者,我们只是告知您这一事实。至于您如何处置,我的主人希望您能准备一些食物迎接他们。麦西亚王声称,他会支付一些钱。
男爵被说得一时哑口无言,犹豫了一阵子才悻悻嘟囔:可恶。甚至不跟我商量就强行过境,如此蛮横,他们是诺曼人吗?
信使急忙回答:他们还真的是诺曼人。大
人,请您谨慎。
啊?图尔伯爵手里有一支诺曼佣兵一事我是知道的,难道就是他们?
就是他们。这里还有萨克森公爵的大公子,他们都宣称从您的领地带兵过境。
由于这些事都事不关己,信使说得非常淡然,只见坐于石椅的男爵已经如坐针毡了。男爵赫伯特咬紧牙关,摆摆手:知道了,看来我是躲不过他们了。尊贵的使者,你们先去休息,之后继续你们的任务。
信使告退,独留男爵留在高高的石室继续吹着冷风。
他宁愿让寒冷吹脸,好让自己烦躁的心冷静下来。
男爵赫伯特烦躁的点,是他倾尽全力也无法召集一千名士兵,而且现在手头谨慎下一百余名守卫城堡的亲兵!
因为,民兵与士兵是两个概念,信使言之凿凿的是香农方面有一千余名士兵。民兵都是临时征召,几乎没有经过军事训练,所谓打仗或是在一边呐喊助威,要么跟在精兵身后做辅助。所谓士兵可是经过训练的,信使的描述换一种说法,实在令男爵联想到,仅仅与自己领地隔了一片森林的香农真的有一千名精兵,且里面有大量金发诺曼战士。
自己现在毫无军事实力可言,没有背后的大军坐镇,自己说话毫无底气。
这样的大军要强行过境,倘若不招待好他们,一旦惹恼他们,自己的家族岂不是当即崩溃!想想看,敢于在冬季行动的的确只有那些来自北方的诺曼人敢做。
对埃罗图斯男爵是一场麻烦事,对住在波瓦蒂尔的阿基坦国王秃头查理就是大好事了。
信使休息了一夜,次日快马加鞭抵达波瓦蒂尔,此时大地积雪还没有融化殆尽呢。
查理当然希望香农男爵雷格拉夫收到命令前来拜见,他想不到雷格拉夫扬言带着大军而来。来者也不仅仅是这支军队,还有萨克森公爵的大公子,一个名叫布鲁诺的青年。
虽然自己的全权特使阿里奥伯特还留在香农,仅仅现在传回的部分消息足矣令查理狂喜了!
当然,这份消息也令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不得不深思熟虑。
伯纳德也会好心得让一支大军突然跑到自己的领地,看在国王就在波瓦蒂尔的面子上,他不好以泼冷水之势浇灭国王的欣喜。
反对所谓的友军进入?不可取。
高调得欢迎他们?也不可取。
伯纳德与他的亲戚赫伯特突然间有着相同的哀愁,他们并不愿意香农方向的客军莫名其妙进驻自己的领地,却又不能直白拒绝。
毕竟那些家伙打出的名号使得国王查理亢奋狂喜。
其一,香农男爵声称整个军队将效忠查理。
其二,萨克森公国大公子声称,萨克森将与阿基坦结盟,共击皇帝洛泰尔。
北方驻扎的军队一定要带着拜见国王的旗号南下,时期也定在圣诞节之前,此事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而在香农,雷格拉夫与布鲁诺按部就班做着准备,就仿佛箭已经搭在弓弦、弓也拉满了,计划之日就是今天,大军开拔!
初升的阳光快速驱散清晨恶寒,已经准备齐全的军队陆续想着埃维纳河畔的码头处集合。
短时间内这里距离了大量士兵,看看他们,一个个为了御寒导致看起来身形臃肿。人人都有斜挎包,也有人背起临时做的双肩包,干脆是麻绳制作的裤腰带别着匕首和手斧。
他们是农民出身的战士,人人扛着一支矛就在河畔造就一片长矛之林。
人们聚在一起熙熙攘攘有说有笑,对接下来的远行充满期待,哪怕现在是冬季。
他们基于飘扬的旗帜聚成两群,尚未整队的香农旗队
与阿瓦内旗队就是如此。
包里塞着一些已经过度干燥的黑面包快,背后背负打捆的被服。
因为这不是真的上战场,相当多的装备就留在香农,于是曾经有服役经历的老兵,就将祖传的锁子甲放在家中,唯独戴上头盔与祖传宽刃剑,证明自己并非一般的农民。
重量级的诺曼战士当然没有第一时间赶到码头,他们作为雷格拉夫的亲兵,自然要与麦西亚王一道进抵河畔监视一番训练一个多月的军队,再与辎重车队、客人,以及布鲁诺的萨克森军队会和,弓向旧石桥方向推进。
军队南下耀武扬威,他们走后整个香农将极度空虚,绝大多数壮劳力离开,他们是否能在波瓦蒂尔得到款待,妇女们不得而知。
大量村民走近河畔,或是兴奋、或是不舍,亦或是期待,妇女们带着复杂的心情送别自己的丈夫、儿子,就仿佛真的送他们去战场。
香农罕见得出现万人空巷的场面,其热闹好似在举行一场盛大的节日巡游一般。
但今日只是平常的一天,唯有本地的修道院长博德带着一些下级教士参与军队的***,由于根本不是上战场,博德连任何的祝礼仪式也不做。
博德的出现,与其说是与雷格拉夫一道检视军队,不如说是亲自送走自己的学生纪尧姆哈特。
以及,送走来自图尔大教堂的枢机教士马肯伯特。
亟待南下的队伍混迹了形形***的人。
国王的全权信使阿里奥伯特完全没料到今日的热闹景象,香农大村与阿瓦内大村几乎空空荡荡,他带着伙计们骑马抵达河畔,一眼看去黑压压得是一片人头攒动的景象。
瞧啊!雷格拉夫和他的诺曼战士终于出现了!
要在人群中分辨诺曼人极为容易,本地高卢人发色更黑,如此使得混在其中的金发诺曼人极为显眼。再说现在是朝阳金光普照大地,诺曼人的金发简直在发光。
骑马的雷格拉夫就是一位极为显眼的点。
只见这位麦西亚国王一身由他亲自设计的罩袍,白色的基底上缝着黄色布条,袍子上点缀着一些像是宝石的饰物。今日的雷格拉夫不戴头盔,他双手攥紧缰绳,驱使坐骑在人群中前进。他有意无意晃动脑袋,令金色马尾辫不断摇晃,所有种种都是为了让村民、士兵好好看清他的风采。
显然比起任何装饰,他那摇曳的金发现在比一顶王冠还要好使。
在他的身后是背着大圆盾的老兵们,所有的诺曼战士都将头盔挂在身上,或是蓬头、或是梳理起密密麻麻小发辫,他们都是金发,连胡须也像是金丝长在了脸上。
一战士捣捣老将老埃里克,轻轻笑嘻嘻调侃:瞧瞧咱们的国王,他让我想到了一位伟大人物。
是罗斯王留里克。老埃里克笑谈道。
就是罗斯王。啊,让我产生一种错觉。
我也是错觉了。老埃里克耸耸肩:但他的确是留里克的大儿子,他只要有留里克的一半雄才大略,咱们兄弟就能快速飞黄腾达。依我看,他完全可以。
来自香农村庄的民兵,仔细去看的话他们的罩衣根本谈不上统一,旧衣服需要使劲去煮才能脱色为素白,但过度清洗麻料便脆,罢了还要再涂抹一点油脂,于是衣服颜色又变得暗淡。
他们整体的色调接近于灰白,其中缝制的黄色布条又为他们提供别样色彩。
沉浸于热烈气氛中所有人充满自信,每一个个体都不再觉得自己非常渺小。
他们即将南下面见查理曼的小孙子、阿基坦国王查理,那是一位与查理曼同名的王子。
对于广大的香农农民,本来这辈子可能见到的最高贵的贵族就
是图尔伯爵,至多也是远远瞄一眼。
他们被雷格拉夫许诺,因为大军一定会接受阿基坦国王的检视,每个人都能看到传说中查理王子的脸。
哪怕是与帝国的顶级贵族一面之缘,对生活于穷乡僻壤的农民而言,也是可以和儿子孙子亲朋好友吹嘘一辈子的妙事。
雷格拉夫很快与他的战士们会和,一千余名战士是他耀武扬威的资本,他有着自知之明,仅靠这点军队还不能在父亲面前吹嘘我有一支大军。
殊不知,知道内情的阿里奥博特确信,若是雷格拉夫发自真心的要为查理作战,香农地方军队的加入意味着阿基坦王国的作战军队,恐怕瞬间暴涨10%到15%。
因为理论上查理能调动得了的军队规模也只有一万人。
今日大清早的热闹,对某些人完全是一场荒诞的戏剧。
尤其是对于奥尔良的少女埃蒙克鲁德,她短暂的十二年生涯第一次离开奥尔良就经历了武装械斗,她第一次看到鲜活的战死阵亡。小小心灵受到强烈冲击,继而被掳到了名为香农的地方,又有了更怪诞的经历。
她本人没有遭遇任何的伤害,还在香农洗脸洗脚,顺带还把头发洗了一番并在火盆前烘烤干净。她在正儿八经的床铺睡了两个晚上,还被明显是试图问些话的怪女人搭讪,这些事自然是被自己的老女仆玛利亚亲自打发掉了。
在她还没有弄清楚状况的当下就要再度启程,而今日早晨的热闹场面,她毫不犹豫想起了某种盛大弥撒。
她坐回了马车,裹上厚实衣物与女仆人在一起。
她依旧像是个温顺又警惕的小绵羊,由于注意到本地的农民似乎全都跑到了河畔,还注意到本地的教士们,他们一身黑袍与民众在一起,不由得多想。
玛利亚,他们……是在参与什么弥撒***吗?
小姐,不要多看了。也不要害怕。老仆人安慰着解释:昨天,我和那个老女人谈了谈。这里的男爵的确是麦西亚国王,现在他们要去南方面见查理。整个军队会护送我们去南方,一切都平安了。
是……这样吗?那个年轻人果然是一位国王啊?埃蒙克鲁德似乎不在意得问道。
千真万确。因为那个老女人是麦西亚王的乳母,如果她没有说谎的话。
随便吧。少女不想多问,她轻轻勾下头不禁打了个哈欠,轻轻低语:我挺感谢他对我的款待,我也想当面谢谢他。就是……他没有再找我,我也不好意思找他。
没关系。小姐,你有自己的使命。其他的事情,马肯伯特教士与卢克斯都为你做好了。
使命,我懂了。
被教育很好的埃蒙克鲁德很懂得分寸,她自觉得不会与其他贵族、尤其是男性贵族主动说任何话,更不会试图以个人身份与别的贵族有任何形式的主动接触。
与此同时雷格拉夫和布鲁诺都清楚,这样一位尊贵的不速之客,是和平解决奥尔良问题的关键。她现在完全是一个筹码,也必须是各种意义上完璧纯洁的筹码,这也就是为什么,雷格拉夫罕见的令自己的乳母、斯拉夫裔妇女喀娅出面,代表自己去和这样一位贵族小姐接触。
哪怕现在埃蒙克鲁德的马车已经抵达河畔,雷格拉夫依旧不可能再与之说上一句话。
即便是接下来的行军行动,来自奥尔良的马车队将被麦西亚-萨克森军队牢牢护送,直至抵达波瓦蒂尔。
现在,军队在牛角号、铜号与皮鼓的指挥下快速整队,两支长矛旗队以百人队为一个单元,沿着埃维纳河站成八个小方阵。
整齐队伍之后是雷格拉夫纠集本地的小矮马、驴子而成的辎重车队,
手里的这点动力有限的畜力也只能用于拉车了。
他与布鲁诺依旧骑着马,回望自己的战士们以及附属的辎重车队,还要多看一眼阿里奥伯特与其骑马的部下(依旧养伤者还留在香农)、来自奥尔良的马车队。
由于埃维纳河当前是东西走向,他们要先行向上游前进,于是全军直面越升越高的太阳,柔和阳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冬季寒冷驱散得差不多了。
现在,走吗?布鲁诺问。
那就走吧。等到了前方我们还要与你的人会和,还要去石桥和我们的船队会和……雷格拉夫不再多言,他举起右手示意号角手。
一位肺活量巨大战士鼓起胸膛,奋力吹响牛角号,像是来自北方峡湾的低吼响彻冬季里不算很冷的埃维纳河下游平原。
今日,最低气温也在冰点之上。
士兵穿着麦西亚军制服,飘扬麦西亚王旗,其中还夹杂着一面萨克森旗。
这支来自香农的身份复杂军队,就在这个晴朗温润的冬日清晨,向着阿基坦开拔。
瞧瞧这浩浩荡荡的阵势,一千余人的武装队伍仿佛要上战场。
可以说雷格拉夫沉浸于自己亲手缔造的军事实力里,殊不知这支大军跑到任何一位贵族的领地,都会引得当地贵族紧张发抖。
阿里奥伯特是个聪明人,他不会劝说雷格拉夫收敛一下,哪怕是让步兵走得散漫一些之类的建议也不会说。
他干脆将秃头查理交付自己的重量级信物拿出——查理曼的狮子战旗。
这面战旗捆在旗枪上高高扬起,如此一来他相信一定收到信了的埃罗图斯男爵不会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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