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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正二年,十一月底,织田信长总算剿灭了长岛一揆众,长岛周围一片尸横遍野,城砦烧成了白地。
集结起来的织田军并没有大胜的喜悦,很多人心中惴惴不安。
当初火烧比山寺,明智光秀是主要分子,其他人就是帮帮手,即便这样,也有很大的心理创伤。
可这一次讨伐战,柴田胜家,佐久间信盛等人都是下了死手,上万的老弱妇孺被他们杀死烧死,惨绝人寰的景色成为了他们心中的梦魇。
至于信长也不是很高兴,他的本阵被突袭,大量一门众和心腹战死,即便他杀掉了大部分的长岛一揆众,也难解心头之恨。
所以,即便是长岛一战结束了,可织田家上下都死气沉沉。
信长看着一众垂头丧气的家臣,心中大为不忿,他不可能就这样被打倒,他必须得结束这一切,否则之前付出的代价又算什么?
他必须得想个办法振奋士气。
信长还真的想到了一个办法,他要入京切兰奢待,这可是国宝,只有天下人级别才有资格享用,他要切割兰奢待以此宣告自己是天下人,如此必然可以振奋织田家士气。
信长当即写信,让信虎带着信忠等人一起入京,来见证这一伟大的时刻。
这时候的信虎正在岐阜城照顾生病的阿夏,阿夏只比他小四岁,如今也有三十六岁,他的母亲病逝时还比阿夏要小。
近几年,阿夏的身子就虚弱了许多,这是阿夏生太郎和阿冬后落下的病根。
阿夏生太郎那次近乎难产,全靠一颗高丽老参吊着命才度过难关,紧接着一年多之后又生了阿冬,之后再无身孕。
这些年,尽管信虎用宝药养着阿夏的身子,但是上了年纪后,月子病就来势汹汹,每到冬季寒冷之时,阿夏就容易病痛。
信虎在有海合战击败武田胜赖后,就急匆匆的返回美浓,安顿好岩村城的事情,就回到岐阜照料阿夏。
阿夏是他的结发之妻,在他一穷二白之际,就自愿嫁给他,他连一个完整的婚宴都未能给她。
他在外征战之时,阿夏安顿好内宅,照顾好他的弟弟妹妹,照料好太郎阿冬等孩子,对阿犬和阿珠等侧室一视同仁,从未惹起争端。
正是有这样一位贤内助,信虎才能安心的在职场上打拼。
如今阿夏脸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对于信虎来说,他很是难受。
信虎伸手进被子里,摸着阿夏有些冰凉的小手,他只是沉默的看着,没有说话。
阿夏正在昏睡,表情祥和,看起来刚刚喝的药起了作用,减少了痛楚。
房间里就信虎和阿夏二人,其他人都在房间外侯着。
鹤崎直重盘腿坐在走廊上,背对着房门,看着前面院门处。
一名侧近武士小碎步一路跑了过来,上前到鹤崎直重耳边道:“信长殿的使者到了,有信给家主大人。”
鹤崎直重微微点头,挥手让侧近武士退下,他缓缓起身,单膝跪在地上,慢慢转身,接着,轻轻的拉开门,只容一道侧身可过的门缝。
他立刻起身走进去,轻轻的且迅速关上门,接着进入房间内,绕过长长的屏风,走到信虎一侧,单膝蹲下道:“殿,信长殿的使者到了。”
信虎颔首,慢慢的抽出自己的手,这才起身,走到房间外,说道:“让阿犬他们过来看好夫人。”
“哈,在下明白。”
信虎这才来到前院,前来送信的是岩室重休,信虎上前打招呼道:“岩室大人,可是长岛那边有事?”
岩室重休连忙回道:“左京亮大人,长岛一揆众已经消灭,家主大人正在整顿兵马准备入京,他下令,让少主大人和左京亮大人你们一行人入京汇合。”
“入京?”
信虎有些疑惑,这个时候入京,那大军就得在京都过新年了。
“嗯,我知道了。”
信虎打发走了岩室重休,随即回到了阿夏的房间里,阿犬和阿珠正在安静的照看着阿夏。
他一进来,二人想要行礼,信虎摆手示意,随即坐下一言不发。
房间里的沉寂并未持续太久,阿夏从昏睡中苏醒过来,她看到信虎,展颜一笑,苍白的脸色上有了少许红润。
“夫君,有阿犬妹妹和阿珠妹妹照看着我就足够了,您还是去忙吧。”
信虎上前握着她的手,笑着摇头道:“那些琐事交给正信和光他们就足够了,我现在最重要的是陪着你。”
“咳咳咳…”
阿夏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这都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信虎闻言,心中一紧,或许当年不应该让阿夏那么早怀有身孕。
这可是日本的古代啊,即便是大明,对于这种月子病也没有多少治疗手段,全靠身体素质。
信虎握着阿夏的手,心中五味杂陈,没有说话。
阿夏使劲全力,也只是轻轻的捏了捏信虎的手掌,以示安慰。
信虎勉强笑道:“好好好,都听你的,正好,家主大人让我去京都一趟,这些天就让阿犬和阿珠照顾你,我忙完了,会尽快回来。”
阿夏微笑着点头道:“嗯,她们会照顾好我的,别担心。”
信虎留下阿犬照顾阿夏,然后让阿珠给他准备东西,第二天就和织田信忠等人汇合。
织田信忠见到信虎,连忙慰问道:“岳父大人,岳母大人还好吧?”
信虎点头示意:“没事,就是老毛病了。”
织田信忠想了想,说道:“那我先让阿冬回去好好照顾岳母大人。”
信虎也没拒绝:“也好,别看阿夏对阿冬严厉,但是她看到阿冬一定会很开心。”
织田信忠立刻派人回府告知阿冬,让她前往津田府邸。
随后一行人离开岐阜城前往京都。
……
京都,织田大军浩浩荡荡抵达京都城外,这样的大事自然引起了朝廷的注意,朝廷第一时间派遣山科言继前来交涉。
织田信长接见了山科言继,山科言继连忙问道:“不知弹正忠大人此番率领大军上洛,是为了什么事情?”
织田信长直接表明来意:“我听说东大寺内有一国宝,名叫兰奢待的香木,我想切一块拿来用。”
“这…这不太好吧。”
山科言继下意识就开口推脱,这块香木可是国宝,传承至今已有快有千年的历史。
兰奢待大约是隋朝年间,由隋炀帝赐给日本一国的,之后在晚唐时期,由皇室供奉给奈良的东大寺。
之后历代天皇和幕府将军都会切割一小块使用,亦或者赐给手下有功大臣。
到了足利幕府时期,只有足利义满、足利义教、足利义政几人用过。
就这样,原本只是由隋朝赏赐的珍品,随着历史的发展,逐渐被赋予了政治属性,成为国宝。
织田信长便是想通过切割兰奢待来提高自己的声望。
但,兰奢待自足利义政之后就没人用过了,连细川晴元,三好长庆都没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信长的举动对于山科言继来说,这太过于大胆了。
信长听到山科言继的推脱之言,表情瞬间板着,他沉声道:“怎么,你是觉得我信长不够资格吗?”
山科言继被信长的表情和语气给吓到了,他瞬间变得慌乱起来,脑门也开始冒汗。
他连忙解释道:“弹正忠大人息怒,这是误会,兰奢待是国宝,我这身份如何能决定这样的大事,还请让我禀报朝廷,由陛下和关白大人来决定,如何?”
信长也没有为难山科言继,他点头道:“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山科言继慌忙起身,匆匆离开。
他先去拜访关白二条晴良,二条晴良闻言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织田信长如此胆大?此乃大事,我得去告诉陛下!”
二条晴良也不敢担责,连忙跑去面见正亲町天皇。
天子闻言,眼睛一眯,语气带有一丝遗憾,说道:“弹正卿也是为了统一天下,想要切兰奢待来提高声望,也算是好事了,就这样吧。”
二条晴良惊讶道:“陛下这是同意了?”
天子没好气道:“不同意又如何?织田军就在城外,难道你想看到朝廷颜面扫地?呵呵,这才几年呐,弹正卿的气势可比细川晴元,三好长庆他们强多了。”
二条晴良担忧道:“织田信长如此放肆,这天下可怎么办?”
天子闭眼道:“只要不影响到京都,就由他们去吧。”
二条晴良只好退下,让山科言继前去拜见信长,告知他,朝廷同意了。
这一次是朝廷下令,让奈良东大寺押送兰奢待前来京都。
信长不是很放心,就让池田恒兴带兵前去,同时还有筒井顺庆带人护送。
松永久秀得知消息,恨得牙痒痒。
这时候,信虎和织田信忠一行人抵达京都,与信长汇合。
信长一见到信虎,就拉着他,兴奋道:“信虎,你干的不错,这下,天下众诸侯没有人可以阻挡我统一天下,如果还有障碍,那就是本愿寺!”
信虎疑惑道:“家主大人不担心越后的上杉谦信?”
信长表情一滞,随即笑骂道:“你这个混蛋,上杉谦信也交给处理。”
信虎连忙认错。
信长继续说道:“这次让你来,是有件好事,我打算切一块兰奢待。”
“什么?兰奢待!”
信虎有些惊讶,这可是国宝,天子和幕府将军才能用的宝物!
信长看到信虎惊讶的模样,心里很满足,他接着说道:“不错,就是兰奢待,它正在来的路上,到时候我会切一块。
你放心好了,我会赏赐一小块给你的,这可是好事。”
信虎眉头一挑,这可是日本国宝兰奢待,他没想到自己也有份。
还别说,这还真是好事,以后说起信长切兰奢待,那他信虎肯定要被人提起。
信虎感谢道:“那感情好啊,到时候我拿回去给阿夏用。”
兰奢待是黄熟香,有药用价值,作为香的一种,由定人心神的功效,阿夏因为病痛,常常难以入睡,用兰奢待或许有帮助。
信长闻言拍了拍信虎的肩膀,笑道:“好,到时候我多切一点,多分你一点。”
信虎也没有客气,一口应了下来。
接着,信长继续说道:“此番,我给你提了一下官位,以后你就是正四位的左右京大夫了。”
这一下信虎算是高升好几级,左右京大夫,本是左京大夫和右京大夫,在七百多年前的藤原京家之祖藤原麻吕时期出现。
左右京大夫可称唐名京兆尹。
信虎对于这个官职并未太过在意,这还不如兰奢待来的实际。
几日后,兰奢待就被送到本能寺,信长和信虎等少数几人盛装出席,山科言继一脸紧张的看着。
信长在东大寺和尚的引导下开始切割兰奢待,山科言继瞪大眼睛,呼吸逐渐急促,随着信长切下一大块兰奢待,本物并未出现损伤,山科言继这才松了口气,随即昏死过去。
信长并未理睬山科言继,他拿着兰奢待走到主位上,随即分出三份,其中一份他递给了信虎,接着他拿起另外一份说道:“这份给天子送去吧。”
刚被弄醒的山科言继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又要昏倒。
他心中对着信长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东西,居然赏赐东西给天子?!
可他不敢反对信长,只好带着这份兰奢待返回皇宫。
天子看着信长献上来的兰奢待,脸上的表情分不出喜怒。
沉默了许久,天子才说道:“最近,毛利家送来了不少礼品,把这份东西送去毛利家吧。”
关白二条晴良惊讶道:“可是陛下,毛利家最近和织田家有些矛盾,把信长献上来的东西送给毛利家,怕是不妥啊。”
天子淡然道:“什么矛盾?朕不知道这件事情。”
二条晴良立刻反应过来,连忙说道:“臣明白了。”
随后,这份兰奢待就被送到了西国毛利家。
毛利辉元不知道这东西是信长送给天子的,他只当是天子对毛利家的看重,心中激动不已,他郑重的将这份兰奢待供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