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请睁眼。”
“昨晚是个平安夜。”
听到稚唯装模作样的话,系统调侃道：“那可不，现成的‘狼人’就咱们两个，哦不,准确讲，就你一个。你不出动，曲台宫内当然安宁。”
稚唯昨夜可是安安稳稳在屋里睡觉。
当辛夷因为担心曲台宫的风波会影响女官休息，进而提议她来守夜陪床的时候。
系统差点儿笑出声来。
这算什么？
主动送上门的人证啊。
就是辛苦郎中令和巡逻卫士们,熬了一个通宵,连个鬼影都没有见到。
蒙恬身体素质强，一晚没睡依然精神奕奕,天亮后他根本没去休息,直接就安排手下重新问询宫人。
如稚唯所料,喝过安神汤的普遍睡得不错,而喝了名为安神汤，实为普通汤剂的宫人，基本都做了噩梦,有几个神经格外敏感的,还能把具体的梦境内容描述出来。
可这么一来,便彻底佐证了“宫内根本没有鬼仙，只是宫人无端梦魇”的事实。
嗯,是稚唯想要的事实。
也是蒙恬等近臣、近侍想要的事实。
毕竟曲台宫内出现鬼仙的消息,说出去实在是不好听。
只是梦魇的话,让宫人们喝几副汤剂就能解决。
如果是他们自身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缠上导致梦魇,那大不了就打发这批宫人去斋宫为大秦祈福。
反正咸阳宫里的宫人多得是，想挑一批新的调入曲台宫还不简单？
至于原本宫人牵扯到的那些利益或人际关系……
这些东西哪有秦始皇的名声重要。
更何况，对那些掌控利益和人脉网的人来说，曲台宫的宫人本来就是随时可以被置换掉的棋子。
有用的从来都不是他们自身,而是“曲台宫”这个前缀。
宫人们显然自己也清楚这一点。
同时也不知道是谁在暗地里散播消息。
稚唯只是吃完早饭在宫内转了一圈散步，就零星听到不少隐含惶恐的流言。
宫人们猜测他们也许会被分到其他宫中打杂，稚唯觉得倒还算正常。
就是职位调动嘛。
只是地位从高调到低而已，起码没有性命之忧。
但其他什么他们会被送到斋宫沦为“鬼薪白粲”、他们会被赶到隐宫自生自灭……
越说越离谱。
等稚唯回到小院里后，甚至还有敢直接求到她面前的，希冀不要被赶出曲台宫。
明明只是没影的事，却被宫人们一个个都当了真。
或者说，他们不敢不当真。
可如果任由这些流言继续发酵下去，恐怕宫中本没有这种打算，最后也会因为息事宁人而真的换掉这批宫人。
稚唯无意掺和进这种一看就有人在背后推动的暗潮涌动，只让辛夷往蒙恬处送了个口信，看别人
怎么处理。
［不过这事真要说起来，倒是对我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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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唯若有所思道。
系统疑问道：“哪里有利？”
稚唯边思考边解释。
［你想啊，宫人们如果不想被送走，那就需要尽快证明自己不会再无端梦魇，那他们会怎么办？］
系统恍然大悟道：“没错，他们会来找阿唯继续求安神汤！”
稚唯在心里轻笑。
［那如果这时候，我说我有另外不花钱喝药就能解决梦魇的办法呢？］
系统会意，兴奋地道：“那阿唯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对他们实施心理暗示或催眠了！”
稚唯打了个响指。
［没错。］
至于第一个人选。
这不是有一个直接送上门来的吗？
见辛夷要把敢来再三找她求情的小宫女赶走，稚唯抬手示意侍女先等会儿。
“我没有办法给你保证，让你不被赶走。”
她对小宫女笑了一下。
“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你们这些宫人要被送走的消息。”
小宫女肉眼可见得激动起来，“尚食女官的意思是——”
“我没有什么意思，”稚唯没打算蒙蔽宫人，坦然把话说得很清楚，“我只是说我不知道这个消息，但宫里具体有没有这个打算，我并不知道。”
小宫女失望道：“是这样……”
说完前提，稚唯给出选择让她自己决定。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那我可以帮你解决梦魇的问题。至于你最后能不能留在曲台宫，我便管不着了。”
其实稚唯和小宫女，包括在场的辛夷都心知肚明，以她尚食女官的官秩，别说留下一个小宫女，就是直接把小宫女带在身边，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辛夷甚至大逆不道地想，就是女官要把小宫女送到陛下身边当侍女，估计陛下也会准允。
可稚唯说“管不着”，便是摆明了态度，不会插手宫人们之后的去留。
小女官沉默思考了很久。
辛夷皱皱眉，觉得这宫女实在是无礼。
分明是她主动求上门来的，现在夏女官好心给予帮助，这还要挑三拣四？
但看在她才十一二岁的份上，辛夷忍着没有出声斥责。
估计女官也是因为觉得小宫女年岁小，才会心软吧。
半晌的时间，小宫女稚嫩的脸上逐渐浮现一种少有的狠绝，最后她重重点头道：“好，我信女官！”
稚唯对辛夷吩咐道：“先带她去药房吧。”
系统啧啧称奇道：“阿唯，这个小宫女是不是前晚要和你做交易那个？”
稚唯：［嗯。］
别看小宫女莽撞上门求她，显得胆子很大。
前晚稚唯装作“鬼仙”到处吓唬人，这小宫女还是唯一一个敢提出要跟她做交易，以世代供奉“鬼仙”为代价，请“鬼仙”帮忙报仇的
。
明明自己都快吓晕过去了，愣是扭着大腿肉，口齿清晰将仇人说明白了。
小小年纪，隐藏着深仇大恨，稚唯很难对她不印象深刻。
系统叹了口气：“都是胡亥造的孽啊。”
稚唯沉默。
胡亥性情残暴，对身边的宫人非打即骂，折磨弄死的怕是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稚唯曾为胡亥治疗麦粒肿，期间撞见过不少次类似的场面，可她能做的就是冷眼旁观，私下里再偷偷给宫人们分点药。
否则以胡亥那个恶劣的性格，发现她同情宫人，只会对宫人们更加过分。
只是稚唯没想到，在曲台宫里，离秦始皇这么近的地方，藏着一个受害者的家属。
十一二岁的年纪，没有任何背景，没有太多钱财，小宫女定是耗费了所有心思才能挤进曲台宫。
那她打算伺机做什么呢？
稚唯不准备探究。
她身边明里暗里的耳目也不少，过多去打听小宫女的事只会害了她。
甚至不用秦始皇知道，只要蒙恬发现小宫女和陛下的十八子之间还有这段渊源，这位护君忠臣不马上刺死小宫女，也会把她赶走，赶得远远的。
稚唯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经是对小宫女的庇护了。
反正等她的计划成功，胡亥、赵高……
都会有他们该有的结局。
稚唯拿好东西，走进药房，让辛夷暂且在外面等着。
“我需要绝对的安静。”
通常情况下，稚唯给人治病不会避着辛夷，反而有意教她一些医学和药理知识。
但催眠的时候绝对不行。
心理催眠的过程哪怕是放在现代都让一些人觉得奇特，要是让辛夷这样的秦朝人看见，还不知道会把她脑补成什么样呢。
稚唯点燃起提前配好的药香，随口对小宫女道：“这是帮你放松的。到那张躺椅上吧，用你最舒服的姿势，躺着也好、趴着也行，随便点。”
香燃起来后，她又摆出敲击时可以发出清脆声音的玻璃瓶，如果等下需要轻缓的音乐，她就用这个。
做这些的时候，稚唯没有过度关注小宫女，免得她更紧张。
等所有工具准备好后，稚唯才真正开始。
小宫女的梦魇根源在于亲人的死亡，跟那些被她纯粹吓出来的梦魇不同。
所以，与其说是心理催眠，不如说是心理治疗。
不过，稚唯还是试着给小宫女种下暗示，让她别急着复仇，多等一些时间。
本来是不需要这种暗示的。
既然小宫女聪明得选择蛰伏在曲台宫，想必不会冲动到一时上头就找胡亥报仇。
她应该有自己的计划。
但如今曲台宫的形势因为稚唯装出来的“鬼仙”发生了变化，宫内开始有传言，要把这批宫人们送走。
如果小宫女相信了这个消息，并在最后觉得自己无法留在曲台宫，那她很可能选择破釜沉舟，拿命去拼。
稚唯不能坐观这样的悲惨结局发生。
［这都是什么事啊。］
稚唯走出药房，望着晴蓝的天空，惆怅得长长舒了口气。
辛夷好奇地问：“怎么了，女官，是不好解决吗？”
稚唯摇摇头，“她睡着了。”
“谁？”辛夷茫然了一瞬，随后睁大眼睛，“那小宫女？在药房睡着了？！不行，我去叫醒她。”
稚唯赶忙拦住，笑道：“没事，让她睡个安稳觉吧。等天黑前，若她还不醒，就再叫她。”
辛夷纠结地拧着眉。
稚唯活动着身体，瞥了眼侍女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你要是放心不下药房的安全，就去里面守着她也行。”
辛夷：“……”
她去守着小宫女？
她什么身份，小宫女什么身份啊！
“好吧，”辛夷板着脸答应道，“那女官有事就喊我。”
稚唯失笑。
哎呀，也不知道“催眠”的风什么时候能传到秦始皇耳朵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