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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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来对公孙既明十分了解,睫毛颤颤地垂下,似是回忆的样子。姜月对这些京中的人一向避讳再避讳,怕细问之下令他触动情肠。

聂照这次却主动说:“我的两位兄长是公孙既明门下得意门生,尤其长兄深得他的真传,排兵布阵皆是他亲授,窥一斑而见全豹,我思及兄长行事,便能猜出公孙既明的心思一二。

当年我被流放之时,路上也少不得公孙家前后打点。”

听他所言,公孙既明是一位大智大勇,且重情谊之人,与聂家是故交,姜月上前一步,急切问:“天道不仁,王室倾颓,非逢明主,你何不写信给他,劝他不再助纣为虐呢?”

聂照摇头:“我正是熟悉他,所以才知道无论如何如何,他都不会背弃大雍。即便王朝已经腐朽到摇摇欲坠,他也只会倾尽一身血肉,扶大厦于将倾,即便来日我与他阵前相逢,他也会为了第五家的江山毫不犹豫斩下我的头颅。

我劝他背弃旧主,对他无疑是一种羞辱。”

“所以即便当今皇帝如何昏聩无能,他也依旧要为其出生入死?难不成皇位上坐的是谁,他就一定要维护谁吗?”姜月不解,这是何等执拗的行为。

聂照点头:“是,他曾与第五家的先祖立誓,无论如何时迁事易,公孙家绝对忠于皇帝。”

所以无论如何,他必然是免不得与公孙家一战,这才是聂照最为落寞之处。他败则死,成则踩着往日亲友的血。

往日里都是聂照安慰姜月的多,此刻她更是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给聂照了,只道:“一切权听天命吧。”

“不,我们要想活着,就得尽力而为。”

不出半月,还未过了十五,果真如聂照所说,朝廷虽向北发兵,却是掩人耳目,主力实则迂回绕向西南,趁夜进攻苍南。

由公孙既明长子公孙烬为先锋。

原以为对方要攻其不备,未免兴师动众有所察觉,所以人马并不多,但斥候来报,对方二十八宿旗迎风烈烈,树动鸟飞,尘土纷纷,当是大军压境。

“猛将之气,精白冲天,如堤如阪,林木山颠,黑中赤前,上赤下连。主公,属下观之对方之气勇猛非凡,军中将士也多避公孙家名望有所踟蹰,我们岂不是该避其锋芒为上策?”第五扶引的谋士详观敌方之气后,为他进言。

第五扶引不紧不慢,手中捻着一串佛珠:“先生何必惊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生前年为我卜卦,信誓旦旦某身加紫气,今日又何故不信某?公孙家骁勇,我军中将士也未尝不有智勇双全者。

从某成为乱臣贼子的一刻,便知道此路艰辛,此刻尚未大军压境,军心不可乱。”

“先生既观对方士气,昨夜可曾观过天象?昨夜火星犯之,大将或陨,说不定公孙烬会把命留在这里。”营帐被豁然掀起,聂照笑吟吟地走进。

第五扶引这才不复方才的平静,起身问:“你怎么来了?”

“前几日探子才得到消息

,公孙烬带了一股人朝着你这边而来,又调动了抚西和苍南附近的驻军,为的就是打你个措手不及,如今刚过完年,我怕你短时间内无法整饬军马辎重,所以前来支援。”

“你就不怕他们偷袭抚西,你留小瑾自己在那里?”只要不是耳聋眼瞎,都能得到这些消息,第五扶引担心的是姜月。

“怕啊,所以我探到了消息并未告诉你,就是怕打草惊蛇,让他们掉路抚西。你不必担心姜月,此番她留守抚西,有王野等人陪她坐镇。抚西与苍南紧邻,你阵前这些人大概就是全部了,再多一发兵便会被我们知晓。”

聂照耸肩,满不在乎的模样。

第五扶引不知道用什么心情面对他好,只意味不明说:“那倒是谢谢你前来支援的善心了。”

“一家人,不客气,你要是死了谁来主持我们婚礼不是?”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第五扶引懒得同他做口舌之争,二人迅速部署,共同迎敌。

此战必不能让朝中获胜,聂照为了稳妥起见,才带人前来,第五扶引与他所想一致,并未客气。

公孙烬擅长借势,以势逼人,他所摆开的迷天九星阵内含骑兵八队,步兵八队,一正间一骑为圆阵,公孙烬驻于中央统领全阵,天兵天将环绕四周,传令官于外圈奔波,众士卒摇旗高呼,阵随旗动,喊声地动山摇,气壮山河,兼之马蹄踏得地面雷动,惊鸟动兽尘烟漫卷,压迫感十足。

此阵阵眼易寻,但气势难破,要破此阵需非常之决心和异常之无畏,公孙烬显然是想用此阵打压他们的士气。

第五扶引指尖在舆图上轻扣,点一副将:“谢蚩你去。”他看向聂照,聂照也不好不表示,当即也点:“牛力。”

此二人勇莽,似乎天生比旁人多了一个胆子,是破阵的不二人选。

 ……

这是姜月第一次真正脱离聂照独当一面,比起守卫抚西的安危,人心安稳最要紧,这次聂照交代给她的任务之中最重要的,就是处理一些心怀不轨之人,这些人藏身在抚西六城的官员之中,是谁他们心中明镜,还是真是朝廷的好走狗。

往日里虽察觉有人暗中散播惶恐,但却不能轻易动手,罪名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往小了说是胆子小杞人忧天,往大了说是煽动内乱。

杀之易有人埋怨他们暴戾不公,不杀却达不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不如留待养成一遭处决,如今朝廷发兵苍南,聂照领兵前去支援,是个极好的机会,对方必定会趁着抚西无主,大肆动作。

姜月的任务就是趁机揪出对方,杀一儆百。

聂照没走两日,城中的流言就已经甚嚣尘上,无非是公孙家出山,情况不妙,朝廷绝不会放过像聂照他们这样的乱臣贼子之类的话。

小瓦把消息传给姜月的时候,她在书案上临摹字帖,满意地点点头,事情果然如他们预想的一般进展了。

不过两天,大街小巷就又传出了聂照在苍南一战之中身受重伤的传言,都督府急急忙忙辟谣,却有人意外瞧见

了姜月眼眶红红,脸色苍白的出现在府前,就连往来的军中人士都频繁了,甚至还秘密召了木匠。

所有人心中都为之一寒,有了个不太好的猜想,却不敢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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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城中忽然一夜炫风似地刮起了流言蜚语,说聂照已经在苍南一战中重伤不治,即将归西,还有谣言说朝廷大军势如破竹,马上要攻破苍南,随后就要攻打抚西,俞传俞烈,都督府屡禁不止,甚至为此将人下狱。

越是着急,就越是要掩盖什么,不说百姓,就连官员也惴惴不安,若朝廷真将抚西收归,他们这样的人不死九族都算是好的了。

他们纷纷向都督府递帖子,却得到闭门谢客的消息,甚至有人看见都督府的家臣,都趁着夜色卷着包裹跑路了。

一时气氛更是诡谲云涌。

阿葵和阿梅拎着包袱,趁着夜色鬼鬼祟祟在都督府绕了一圈,两个人脸上惊恐防备的表情十米开外都让人看得清楚,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在做坏事。

姜月站在阁楼上,表情欲言又止,和阿兰说:“下次这种事情,别找他们两个了,这演技……”

阿兰沉默,随后也沉重点头。

舆论接连又发酵了二五日,从聂照走那日算起,他或死或伤的流言已经传了十几日,掐算着时间差不多,姜月终于在一个夜晚,点亮了整个都督府的灯笼,眼眶用葱水熏得通红,召集了六城的主要官员。

这还是聂照走后,都督府第一次这么大明大亮的。

所有人看到姜月通红的眼睛,慌乱了好几天的心更是提到嗓子眼。

李护不在,是李宝音替他前来的,她一个箭步上前,问:“六城之中流言四起,姜千户此刻召集我们前来,难道就没有什么要同我们说的吗?”

姜月敛眸,似乎失去力气,疲惫道:“而今抚西和苍南生死存亡之际,在座的各位都是心腹,此刻也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了,此番公孙家亲自前来讨伐,难免……”她欲言又止,“如今前线粮草匮乏,还请诸位不吝,大开府库用以支援。”

堂下众人心有戚戚,但如今他们和聂照是一条绳上蚂蚱,聂照死了,他们也蹦跶不了几天,自然应允。

只有两人垂手而立,不置一词。

姜月目光一瞥,厉声问道:“王太守与郡丞为何不说话?”

“库中无粮可放,千户恕罪。”王太守拱手,动作比起往日的谄媚,多了几分敷衍。

“无粮可放?那太守邀买人心,蛊惑视听的时候,倒是出手阔绰啊!”姜月拔出佩剑,架在王太守的脖子上。

对方丝毫不惧,对她这个小女儿家十分轻蔑,手端在袖中:“我如何蛊惑视听了?我所言哪句是假?还请千户明示。”

郡丞依附着王太守,此刻面对姜月也丝毫不虚,聂照不在,她就是个纸老虎,有何可惧:“无论按照律法还是军规,此刻千户您把剑架在太守的脖子上,已经是大大的不敬,可下狱!太守大人心善,不与你这等小女孩计较。”

姜月也不气,只是把剑从王太守的脖子,挪到了郡丞的脖子上,冷着脸割破了他心脏前的衣服,在对方吓得六神无主之时,才缓缓开口:“果然虚长些年岁,脸皮就是厚,大人们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将人押上来。”

姜月一声令下,侍卫便押着四五个衣衫蓬乱的犯人上前,正是王太守买通了,派遣去散播流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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