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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云娆这几日一直在梧桐宫抄写经书,晚膳时裴琰都会过来,借着看赵太后的由头,也与江云娆说说话。
却也不能久留,用完晚膳便离开了。
江云娆感受得出来,裴琰是刻意过来看她的,心底那几日的忧虑稍稍被冲淡了些,不过还是有个疙瘩在那里。
内务府跟来鹭山行宫做管事的人是个年纪不大,但人看着还算老成的管事太监。
姚玉书勾着腰站在那处,听着江云娆的吩咐与一些想法。
江云娆一手拿着墨笔,一边在宣纸上记录着:
“姚公公,七夕习俗想必众人都晓得,是以展示女子心灵手巧的节日。
宫里常年都以帝都的风俗为主要在举办,且每年的七夕还要办上七日。
照搬了往年的那一套,没有新意,也耗费了不少银钱。
我的看法是,皇上常说节俭,那咱们就办三日,暑日日头大,也不好这样一直在室外活动,你说是也不是?”
姚玉书一边听一边记,又看着赵太后的眼色,不好应答。
江云娆瞟了他一眼,又装着虚心乖顺的问:“太后娘娘以为呢?”
赵太后道:“你看着办吧,哀家就在旁边听听。”
姚玉书回道:“三日也可,娘娘的意思可是选用大周各地出巧的风俗,一并置入其中。
这样的话,能让更多的人体验到不一样的七夕风俗,到时候宫里也会热闹些?”
江云娆颔首:“是啊,百花齐放才能真热闹起来。”
姚玉书在后宫里也听说过江云娆的传闻,都说她狐媚惑主,只有一副皮囊。
但这几日接触下来,觉得这位娴婉仪做什么都有自己的主意,行事还挺稳当,各部门调配也是从容无比。
顿时觉得后宫传言,假的多真的少。
江云娆又道:“七夕节皇上不是拨了一大笔银子吗?
我想着将节省下来的一部分银钱给大周一些生活苦难的女子做些棉衣与棉鞋。
这部分银钱让尚服局包工包料,只要质量可以,多出来的就算工钱,我也不让底下的人白加班。”
姚玉书愣了愣:“啊,娘娘这是何意,这才是夏日啊。”
江云娆将墨笔放在笔架上,笑容和煦,极有耐心的道:
“我知道这才是夏日,但尚服局做这些东西也需要时间,分发给一些生活困境的女子也需要时间,
所以就先备着,等周全完了的时候,也差不多入秋了。
这事儿有些麻烦姚公公了,有些琐碎,但功德无量。”
姚玉书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家中也有姐姐妹妹,年少时吃不饱穿不暖,有个妹妹是冻死在寒冬的一个黑夜里的。
他鼻尖微微泛酸起来:
“娘娘仁义,奴才感怀。乞巧节是天下女子的节日,现下也算是普天同庆了。”
江云娆乌眸里充斥着明亮:“生而为女子,在这世间行走本就不易。
今日我能做主一分,便为这天下苦难的女子考量一分,算是略尽绵力。”
姚玉书突然想到一事来:
“尚服局本就有很多不要的料子,质地还可,放着也是浪费了,不妨此次都拿出来发下去也做些简单衣袍?”
要动用尚服局库房里的东西,其实都是要跟皇后打招呼的。
但是福康公公已经来敲打了他,说要全力配合娴婉仪操办此次七夕节,所以这事儿还是就跟她说了吧。
江云娆赞同的看着他:
“好啊,记得以朝廷的名义说出去,也好让百姓记得皇上的好,也别忘了与跟皇后娘娘说,她同意了才行。”
江云娆谁都不得罪,更不越级办事,乞巧节以外的决策最好都经由魏皇后一道。
姚玉书领了江云娆的吩咐便退下去做事了,赵太后坐在凤椅上冷冷笑了一下,好大的野心,讨好众人也讨好皇帝。
小欣子整日的跟在江云娆屁股后面跑着,这几日着实是忙了不少。
江云娆昨夜里灵机一动,对乞巧节又有了旁的想法,她拉着锦妃长孙金月还有文雪嫣在亭子里坐了下来。
“乞巧节其实就是个风俗,往年都是后宫各位娘娘们聚在一起,忙活忙活,玩乐几日便罢了。
可我想着,乞巧节本就是体现咱们女子心灵手巧的节日,何不改一改这其中的立意?”
昭仪文雪嫣素有才情,听江云娆这么一说,倒是来了些兴致:“娴婉仪请讲,若是能帮的,我一定助你。”
江云娆替大家续了茶水,客客气气的:
“不再以后宫为聚乐之地,而是以朝廷的名义,号召天下女子皆可心灵手巧,学一门手艺养活自己,做个可以依靠自己的人。”
长孙金月与文雪嫣顿时哑然,这说法,从未听过。
长孙金月道:“女子在家依靠父亲,嫁人依靠夫君,为何要依靠自己?”
江云娆虽然来到这个时代有些时间了,但是自己骨子里那现代人的基因还是在的。
她成长在倡导男女平等与女子独立的年代,此番自己握有一些权势,也想兼济一下天下。
她笑了笑:“这天底下,有多少女子的夫君是依靠不了的,又有多少女子一生中最大的风雨都是这夫君带来的。”
文雪嫣垂眸,语声透着一股凄凉:
“我想起自己看的那些话本子,还有从前家族里的那些家长里短,如今便觉得娴婉仪说的没错。
女子没嫁人的时候顶多在闺阁里学规矩被惩罚,出嫁以后,若是遇人不淑,夫君打骂都是常事,
但也无可奈何,因为出了家门,连饭都没地方吃去,必须要熬过这一生才算解脱。”
江云娆眉心皱了皱,心下沉沉起来:
“是啊,咱们身在这大周王朝最中心枢纽的地方,站在高处,也当为同为女子的更多人谋求福利。
朝廷里有大臣为了天下殚精竭虑,我们身为女子也能做的。”
长孙金月歪着头,听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问道:“这想法要是说了出去,御史台不得将咱们骂死……”
文雪嫣道:“御史台全是男子,若是有一位女子在,定也会说女子当学学本事,与其靠个男人还不如就靠自己。”
长孙金月手肘支着下巴:
“若是女子能做将军,那我一定是大周的第一位女将军。但现在没办法了,这就是命。”
江云娆心下酸涩,唇色饶是有些苍白下来:
“金月,咱们今日思想转变了,便是为了以后的女子能做将军,能做谋臣。
而不是一生一世都拘泥在这后宫与宅院,整日的勾心斗角,没完没了的。”
文雪嫣扭头看着她,牵过她的手,眉头拧了拧:
“云娆,你是不是有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