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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方氏也掉了泪,不是因为被烧掉的东西,而是因为花柔儿。
花长念抱着花柔儿往外跑时,慌了些,门又窄,花柔儿小脑袋不小心磕到门框上,顿时哇哇大哭。这时,脑袋上起了个大包,方氏都不敢摸。
不能忍了,方氏起身来到没被殃及的睡房里,收拾起几件子衣裳捆成包,抱着孩子就要走。
“哎,惠娘,你做什么去?”
方氏摸了把花柔儿蔫蔫的小脸:“柔儿睡梦受了惊,现在看着神情也不对。又磕了这么大一个包,我送她去外公家住两天,把她放下我就回来。”
众人这才注意到,刚刚方氏收拾的衣裳都是花柔儿的,再听她的话,不满的话就没说出口。
方氏心里冷笑,要是自己一走了之,还不知几房人怎么编排自己,让李氏怎么记恨自己呢。
李氏拉长的脸短了短,方氏还不错,可把柔儿送到亲家那里,不是给花家丢人吗?她现在也不会抢着说话了。先前花长耀跟前,王氏几句话,就要花长耀对自己冷了脸。要是自己这时候反对,花长祖也翻脸呢?
花长祖一脸愧疚:“你也一起去吧,等家里…静一静,我接你们娘俩儿回来。”
李氏脸又长了。
方氏摇头:“我带柔儿开些压惊的药就回。”
最后,方氏还是带着花柔儿走了,三个妯娌羡慕嫉妒的不行,纷纷起了回娘家避祸的心思。
李氏看了出来,冷笑:“家里男人不伺候了?”
三人顿时低了头。
花长祖想起自己书房,心疼的眼眶子都变了形:“娘,我的书…”
李氏安慰道:“没事,娘给你银子,你再去买新的。短了谁也短不了你读书。”
边上除了花长光没出来,别的几个儿子儿媳,心里那滋味可就不好受了。
“娘啊,咱家是不是真的被缠上了?”
李氏黑了脸,瞪花老头。
花老头不说话,充血的眼睛里头复杂的很。
李氏阴阳怪气道:“想啊,去看看啊。”
花老头一甩手:“都收拾去。”
两天,四个儿子都出了事,这事透着邪乎,一时间村里只要会说话的都在讨论这件事,不管说法有啥不一样,但大体方向还是一致的:大李氏来报仇了,李氏的儿子讨不了好。
花家听了这话,众人心里各有滋味,只盼着四个儿子已经都遭了罪,事情该完了吧?
到后头上茅房,都没人看大房一眼的。
花云淡淡道:“还没完。”
她还记得自己头上那伤是怎么来的呢。
花长芳让花香儿陪着上茅房,正午大日头晒得人出油,可花长芳愣是觉得后脖子直发凉,提着裤子哆哆嗦站起来还没稳,就觉得后脖子被人猛的吹了口凉气,紧接着仿佛一根针扎到骨头里。
“啊——”
花长芳想跑,可是腿软,很不幸的就掉进了茅坑。
太那啥个悲剧了。
这茅坑可不是冲水的,也不是封闭的,关键它还不是旱的。挖个坑,埋个瓮,上头搁俩板子,下头就是…上好的肥料。
花长芳半截身子立在里头抓着板,不但脏臭,还有白色的那啥在她衣裳上,身上爬,觉得都钻到里头去了。
“娘,娘啊,呜呜,呜呜呜——”
话都不会说,只顾着哭。
花香儿惊呆了,都忘了跑前头报信。等李氏闻声跑过来一看差点儿昏过去,蒲扇似的大手狠狠拍在花香儿肩头上。
“愣着干啥,喊你娘你婶子来拉人啊。”
花香儿被打倒地上,双手一撑,手心一疼,抬起来一看,出血了。手底下正好按在一块尖角小石头上。
心里发凉,这是轮到自己了?撒丫子往前跑,喊了人就躲到炕上不嫌热的蒙上被子瑟瑟发抖。
花长芳想死的心都有了,一身臭烘烘站在地上,一桶桶凉水从头上浇下,不知浇了多少桶,被李氏拉到她自己屋里,赶紧把她脱干净了拿大床单裹着。
“你们赶紧去烧热水,芳儿要洗澡,多洗几遍。”
花长芳呜呜的哭:“娘,我可怎么见人呀?你赶紧把那衣裳扔出去。”
李氏卷吧几下脏衣裳扔出去,回来安慰花长芳:“没事没事,娘早发了话,谁敢说出去,娘拔了她们舌头。放心放心,为了她们自己的闺女,她们也不会说。”
李氏觉得能说出去的只能是几个媳妇。
“呜呜,娘,我宁愿断了腿呢。呜呜,臭死了,我可怎么嫁人呀…”
李氏一边安慰着,一边帮她洗身子,洗了好几遍,皮都差点儿搓破了。院子里开着的几颗蔷薇花也都薅光了花瓣。
等花长芳哭累了睡着了,给盖好被子,她才阴沉着脸回到自己屋里,坐在窗户底下往后看。
这几天从没看见大房的人往前凑,刚才花长芳出事,大房的人更是不见一个。
李氏问过花香儿,当时茅房确实只有花长芳一个。她守在外面,谁也没进去过,也没路过过。
李氏再想想几个儿子出事,不可能是大房的人动的手,他们没那么大能耐。难道真是那个死了那么多年的女人闹的事?
李氏终于发了慌,以致于不敢去大房骂。
花老头看着她,很是疲倦问:“现在该咋办?”
李氏不说话,难道真要她去那个女人坟前磕头认错?这怎么能行?从小她就压自己一头,做啥人家看到的都是她,爹娘眼里都瞧不见自己的,甚至自己还捡了她的二手男人?难道自己就被她压一辈子?
花老头见她不说话,半天道:“不然让大房一家好好的分出去吧。”
这是要给地给钱给房子呢。
“不行。”李氏低低的声音透着不甘。
花老头叹了声,不再说话。
花雷很好奇花云是怎么整花长芳的,可…茅房里的事,他不好问啊。
咳了咳:“差不多了吧?”
花云看着前院有些头疼,李氏怎么还不来闹?
“再加把火吧。”
于是,大郎花顺风去拿药还没到呢,就扭了脚。三郎花顺水再去拿着药回来愣是在平地上摔了一跤,脸破了。四郎花顺利在学堂不知怎么和人打了起来,连没干系的五郎花顺齐都被打的鼻青脸肿。六郎花顺心、七郎花顺安在家里两人玩的好好的,院里的葡萄架倒了,砸了一头。花柔儿被方氏送走,剩下的花香儿,花红儿,花兰儿,大人看见看不见的,不是磕着就是碰着。花兰儿五岁,花红儿四岁,两人还小,又怕疼,哇哇哭了好久,吵得李氏脑袋疼。这边孙女哭着,那边孙子又受了伤。整整一天,前院忙得焦头烂额,更是顾不上大房。
所有的孙子孙女倒了霉,李氏希望睡一觉,噩梦该结束吧。
可黎明再次到来,她的奢望像肥皂泡一样被太阳一晒就破了。
花顺风好生生在屋里呆着,只是下炕去喝水,又扭了另一只脚。
得,跟他爹一样,好好在炕上别动吧。
李氏要疯了,这是没完了啊?
“啊哇哇——”
小孙子花顺安摔了个屁敦儿。
真是没完了!
李氏忍不了了,自己的儿子孙子孙女全被祸害了遍啊。
“你说咋办?”
“啥咋办?我不是啥都是听你的?”
李氏想说,你听我的,那就把那鬼找出来让她魂飞魄散。可惜,花老头没那本事。
“你去那人坟头问问,她到底想干啥?”
花老头气得指着自己鼻子:“想干啥?当我是跳大神的,能请鬼上身啊?”
“哼,你巴不得她上你的身吧?”
“你,你——我不跟你说了。”
半天,李氏重冷静下来:“你去后院问问,大房想怎样?要是她儿子满意了,她还会闹?”
花老头琢磨琢磨,点点头往后去了。
看得李氏又是咬牙。
终于把你等来了,花云心道,做这些无聊的事很折磨人好不好?
“老大呀,是爹对不住你。家里这几天,你在后头也都听着了,爹…难做呀…”
花长念再对着花老头,伤心有之,可比以前平静了很多。
“爹,你不用说了,拿文书来吧,我们这就净身出户搬出去。”
这个干脆,可花老头哪敢呀。他怕大李氏半夜直接把他弄地府里去?
“前几天是爹糊涂了,哪能让你们净身出户啊。长念呀,眼下一大家子凑到一起不好过呀,你自己说说,你想要啥,孩子都大了,你也该自立门户了。”
“爹觉得呢?”
花老头支支吾吾也说不出。
花长念心更冷,这是舍不得给自己呀,要自己开口,以自己的性子,老爷子示了弱,他还会想分东西吗?
这爹早不是爹了。
花老头闭了闭眼:“你只管说,只要能让你满意,让…你娘满意。”
花长念心里一悲,果然孩子都得靠亲娘,不管是活着的还是不喘气了的。
想着花雷的交待,花长念心灰开了口:“爹,我也瞧的明白,万事不能强求。你有四个更好的儿子,还有女儿孙子孙女,圆满呀,我们一家自己多余。我这个儿子最后孝顺你一次,不碍你的眼。”
花老头满脸通红。
“不是,这个——”
被花长念止住了:“只是,爹,”花长念拍着毫无知觉的两条腿:“大房这些年怎么样过来的,你心里也清楚,还有我这腿,我这个人是废了。”
花老头讪讪。
“那你觉得我娘能罢休了?”
“那…你娘啥意思?”
“我娘能有啥意思?”花长念叹了声:“现在是我是啥意思。要是我愿意了,我娘也不会再说啥。”
“那你是啥意思?”
“我呀,我想大家都闹得这地步了,干脆,分就分彻底些。爹,我们一家子分宗吧。”
“啥?分宗?”花老头激动的站了起来:“怎么?这个家容不下你了?”
说完又红了脸,可不是吗,李氏不正是想逼死人家吗?
“你可是爹的亲骨肉,爹舍不得呀。”
花长念点了点头:“可我娘她不这样想呀。”
花老头背上一寒。
“爹,你先听我说。我也是为了你们一家子着想。分了宗,不但我们和你们再无干系,而且,我娘的坟也是跟着我走,到时候,我娘还会来找你们?她找不着呀。”
花老头不说话了。
花长念等了又等,心里失望了又失望。
“爹,你自己想想吧。要是咱们还有干系,我娘说不准时不时来串个门子唠个嗑。”
自家的鬼找自家的人。不是一家人了,这鬼可找不上门了。
“我先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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