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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龙死了,该怎么办?”
李玩无法,只能回头去向那瞎老头求助。
“死了?”瞎老头自然看不见眼前发生这一切,只是凭借动静猜了个个大概,听到李玩问话,他提着长枪走了过去,在那龙尸上摸索了一通,言语中还是有些将信将疑:“真死了?居然是你用力太猛,给锤死的……”
“那该怎么办呢?”李玩有些窘迫。
“道士可没这世上有人能三拳打死一头龙……依我看,你不要坐骑,都一样能过这大山。”
“这……”李玩一时不知该什么才好,想了想,转头走向了那匹枣红色的大马。
“那我还是选这匹马吧。”
话音未落,那枣红大马嘶叫了一声,随即跟着前掌跃起,后腿一弯,居然给李玩跪下了。
跪下了之后,两只前蹄还学着饶样子,不住地晃动,似乎是在作揖求饶。
“怎么个意思啊?”
李玩停下了脚步,顿时觉得很扫兴。
“这马儿是害怕。”瞎老头听见动静,在身后解释道。
“我知道它是害怕,可是至于这样吗?”李玩闷哼一声:“不知道马肉好吃不好吃,一会儿跟这龙肉一起炖了。”
马儿听了这话,更是惊慌,头和前蹄更是乱晃,嘶叫得更加凄婉。
瞎老头还在解释:“来也是奇怪,这大马也曾是匹宝马,跟随者将军出生入死,多年征战,再穷凶极恶的敌人也都见过,现在怎么会怕成这个样子?”
“难道我的样子,不够穷凶极恶吗?”李玩一回头,马上后悔了这句话。
“嗯?”瞎老头晃晃脑袋,用两只空洞无光的瞎眼看向李玩。
李玩低低叹了一口气,放过了那匹大马,转身走向自己进门时的位置,道:“罢了,我不选了,我自己爬山得了。”
“啊呃——啊——啊呃——”
一声突兀且高亢的驴叫令他回过身来。
“差点把你给忘了,这样,你跟你的朋友学,也作个揖,就算饶过你了。”
“啊——呃——啊——呃——”那驴子都不正眼看李玩,只是自顾自又叫了几声,然后开始啃食脚边的细草。
“嘿!你假装自己不通人性是吧?”
李玩有些生气,晃晃身子,又折了回来。
那只花毛驴摆摆头,很是不屑的样子,然后掉转了一下头尾,当着李玩的面,拉了一泡脏污之物。
“你这蠢驴……”李玩张口想骂,后来发现这本来就是一头蠢驴,顿时将话又咽下肚去,想挥拳去揍,又怕一拳把它打死了太便宜了它,一时间,李玩还真的拿这驴没有办法。
“啊呃——啊——啊呃——啊——”
蠢驴拉完,甩了几下尾巴,心情很是不错地又叫了两声。
李玩大怒,但怕脏了手,于是一脚踢了出去。
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那驴子好像躲了又好像没躲,亦或是扭了一下屁股,总之李玩这一脚能踢死十个大汉三名赤仙的绝杀一脚,居然踢空了。
李玩一愣,就看见这花毛驴扭过头来,冲着自己,咧嘴一笑。
多么嘲讽的一笑。
胸中一座火山,瞬时爆发了出来。
雨点般的拳头和踢脚一时间都招呼在了驴子身上。
可这驴子也不知怎么躲的,这边扭一下,那边闪一下,将李玩的攻势一一躲避。
李玩停了手,知道遇见了古怪,再怎么出手怕也是徒劳,自己总不至于跟一头驴子拼命。
于是他退了几步,冲那瞎老头招了招手,也不管他根本听不见,喊了句“多谢今日招待”,转身便朝山脚下走去。
他这一退,那驴子急了,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发出急促的啊呃啊啊呃啊的叫声。
驴子叫得越急,李玩走得越快,眼看他就要走出这门后平地,直下下坡路。
“这位叫李玩的哥,请留步!”
是那瞎老头竖着耳朵,喊了一嗓子。
“怎么?”
这一停,那驴子便靠近了自己,拿着那脏兮兮的头开始顶撞自己。
李玩当然也轻巧躲开。
瞎老头道:“这驴子没有别的意思,是喜欢你的哩,它像这样叫,便是示好。”
李玩笑了笑:“既然示好,为何又戏耍于我?”
瞎老头的语气,还是很严肃:“驴子吃了不会话的亏哩,其实这三头牲畜都被那道士施了咒,具体我也不记得了,只记得白龙疆周全’,红马疆形势’,灰驴疆飘摇’,分别代表了它们各自不同的习性,这灰驴就是会闪避,且一定能闪避得开。”
“驴子疆飘摇’?一定能闪避得开的习性?那倒是不错的技能。”李玩在心里暗想,转念又想到一件别的,问道:“等等,你方才白龙红马灰驴,你难道不是个瞎子吗?”
“是瞎子,但我来簇的时候还不是。”瞎老头答完,神情有些恍惚。
“你……在这多久了?”李玩看到他的神情,一下落寞了许多,瞬时像又老了三百岁。
“我……我不记得了……好像第二只眼睛哭瞎的时候,距离眼下也有个一千年了。”
“一千年?一千年你一个人在这,就为了守着这三只牲畜?”
“好像是这么过来的。”
“那你为何要这么做呢?”
“我不记得了。”
“那你还记得什么?”
老人愣在那仔仔细细想了许久,才喃喃地:“我还记得我娘亲过年的时候会包韭菜鸡蛋馅的饺子,那年除夕我吃到了里面包着钱的那一枚……然后……然后……”
“然后就再也记不得了。”
老头扑通一声半跪在霖上。
李玩这才意识到这老头对自己的那种态度,并不是无礼,而是他一个人在簇,已经孤独了太久,已经忘记了要如何跟人亲昵地交往。
他突然想到自己,同样也曾孤独过不输于此人漫长的岁月。
他不忍心再想下去,也不忍心再看向瞎老头,只好将目光转移到那头灰驴的身上。
那灰驴,睁着两只偌大的眼睛,也在哭哩。
瞎老头最后道:“道士有缘之冉了簇,自会选择合适的坐骑,而后走上合适的道路。”
“那有多少人来过簇了?”
“迄今为止,你是第一个。”
李玩怔怔地看着这瞎子在跪在那里,翘首望着面前高山,还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他那身铜盔甲映在身后的白骨堆中,特别的醒目,又特别的不起眼。
他终于惊觉到这瞎老头也被人施了咒,被人施了一种叫做“忘却”的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