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京城南区北路上有一家小酒馆，林笙坐在了门口的竹椅上，在如今的社会里，像这样的小酒馆已经很少很少了，没有音乐，没有小资的装修，一座柜台，后方一个只剩下寥寥几根白发的老头，老头与柜台齐高，柜台上摆着几尊硕大的陶土酒罐，哪怕离着老远也能闻到店内浓郁又不刺鼻的酒香。
林笙坐在店外一张小桌旁，矮矮的竹椅一人坐上便会吱吱作响，桌上是一个小小的原木酒杯，杯中有着刚好的三两老酒，酒香醇厚，这一杯不过两元五角，却是后劲绵长，一般的年轻人连这一杯都受不下来，但在某些老酒鬼眼中，这就是给个天仙也不换的琼浆，比如林笙对面的这个小老头。
虽说已入了寒冬时节，可杭京城位属南方沿海，气候怡人依然算不上寒冷，平时一件单衣加外套也就对付过去了，可这老头裹了一件厚厚的羊皮袄子，一边喝着这入口热辣的酒酿，一边还不住的跺着脚哈着气暖手，仿佛身处北方极寒地，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若是有人细看，更可发现这老头明明一头灰发满脸皱纹，可露在衣服外的双手却是白皙无痕，犹如玉雕一般，光看这手，说不是正值少年，或许也没人信。
这奇怪的老头在林笙坐下这里后的二十来分钟内，已经饮下了足足有一斤多的酒液，似乎除了每次饮下一杯后满足呼口气外，便没有了其余的动作，酒量可见一般。
“老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谈点正事如何？”将酒杯往前一推，林笙面带笑容看着这老头。
老头咂了咂嘴，似乎在回味口中琼浆的醇厚绵香，浅笑一声道：“少年郎，酒桌上不谈事情你不知道吗？有什么事等我喝完酒再说好了。”。
“老先生，听老板说你已经喝了三天不挪窝了，我这一等，还要等多久呢？”林笙依然面带笑意，也不动怒，静静的看着老头又饮下一杯。
一杯入肚，又是回味片刻，老头啧啧两声，说道：“现在的年轻人一点耐心都没有，等我喝醉了不就好了，老头我一醉，什么都好说！现在嘛，让我再喝一点。”桌下数不清的空酒杯，桌上更是一罐半人高的酒坛，每个片刻，店铺的老板还会来加满酒坛，真要喝完，那谁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林笙无奈一笑，朝着店铺里的老板喊道：“老板，你这店铺卖不卖？包括酿酒的配方，三千万，卖给我如何？”。
“哟？”喝酒的老头眉头一挑，嗤笑一声，不屑道：“竟然想用这招，少年郎挺机灵，可脑子不好使，想让我严天纵卖命的人不少，你以为没人想过这招吗？虽然价格确实很高，不过从来没有人能从老方的手中买下他不想卖的东西，不信你可以试试。”。
严天纵，地字号榜单第一！霸占这个位置足足有三十年之久，一生战绩却是平平，无多少耀眼的地方，可当年他三刺华夏一号首长，虽最后无功而返，却是全身而退，光是这一笔就足够让他待在这个位置上，最后为何政府内没有大力追杀他，便是一个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谜。
林笙依旧不动怒，一脸乐呵呵的看向了不远处的一名老妪，老妪一身青色麻衣，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却依稀可见年轻风韵，但如今不过依然是个平凡无奇甚至有些瘦弱的老人而已。
老妪本在两手叠在袖中站在不远处的树下低着头，本该看不到林笙的目光才对，可林笙一望过来，她便缓缓的走向了小店，她这一走，严天纵的眉头已经深深的皱起，心中浮起一个许久未曾想起的名字，忽然升起了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咚咚”两声，老妪的手指在店内柜台上轻敲了两下，店内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言的秃头老板抬起了头，眸中精光一闪，苍老的身躯忽然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多少年了，换个主子就那么难吗？”老妪声音沙哑，低沉却不带阴气，神情上满是感慨和——恨其不争！
“不难不难！”被严天纵叫做老方的老头直起了身，却是意外的高大，两行浊泪自他的眼眶中落下，抬起如树皮般的右手狠狠的擦拭了眼泪，脚下轻轻一点，便从近一人高的柜台后跳了出来，砰然跪倒在了老妪的面前，刚止住的眼泪却再也不受控制的留了下来。
“姐！”
随着老方一声呼出，严天纵再也无法平静，嚯的站起了身，直直的盯着林笙，半晌后宛若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了椅子上，无奈道：“天字号第九位的提刀观音方捷，你连她都能找的出来，我算是服了！说吧，小鬼，想要我做点什么？奉你为主就别想了，就算是老方的酒也不值这个价。”。
“我可不敢。”林笙依旧笑容满面，只是终于有了些得色，严天纵的骨头可硬得不行，能让他服气，那有点得意也没什么大不了。“希望严老先生能为我保驾护航，任我龙首帮客卿，只有在龙首帮需要的时候出手就好，价格随老先生开！”。
“哦？价格随我开？我的价格可不低，你确定吗？”严天纵斜眼看着林笙，手中酒杯在手指间翻转不停，杯中酒液却一滴不洒。
林笙笑而不语。
“算了算了，夏侯国雄那老王八连方捷都肯交给你，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跟你走一遭又如何，你这个龙首帮的帮主亲自出面陪我喝了半小时的酒，也算是诚意够了。”严天纵站起了身，随手从桌上拿起了那怕是有两百斤重的酒坛，就那么随意的一只手提着，看着一脸笑容不减的林笙，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你别得意，告诉夏侯国雄，当年他三次拦我，这笔账我可还没跟他算呢！要不是他，老子现在在天榜上排个前五不成问题！”。
“是是是，您老说的都对。”林笙附和了几声，站起身走进了店里，站在方捷的面前深深的一鞠躬，恭敬说道：“这一次多谢方婆婆了。”。
“叫方姨！”方捷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林笙，无奈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说完拉着还跪在地上的老方向门外走去。
后方的林笙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无奈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