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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内昭狱,冷月冷风,彰显的周围更加萧瑟。
此处人人都不愿靠近,是比三司会审还让人退避三舍之地,关押的都是朝堂的重犯几乎都是朝着诛连全家判刑之人。
如今最里面牢房坐落着这里可谓是让这里蓬荜生辉的贵客。
刻意被打理出来,还算安静的牢房当中,放着一张格格不入的小榻,还有些干净的吃食。
李明泰靠着角落静静的坐着,目光望着高墙之上的铁栏,那个能够被称作窗户的地方。
他目光涣散,脑袋靠着墙壁,脸上平静如死水,昭狱很安静,安静的他甚至不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何事。
听着门锁打开的声音,李明泰心中咯噔半瞬,低头深吸了口气,而后声音沉重地说:“李明薇……”
倏尔,他的余光望着散开的裙摆,目光顺势而上,眼眸露出意外,而后又是坦然笑之,对着跟前娇艳的女子说:“你是帮李明启来杀我的?”
来人正是阮今朝,穿着一身素净衣衫,是在默默的为谢婉守孝,谢婉的死,谢家一切从简,都不让她插手,直接送到了些家的祖坟埋了。
李明泰扶着墙壁慢慢起身,大约是蜷缩的太久,竟然趔趄了半步,咬着牙阴戾着目光起身,似乎心中已了然阮今朝来此的目的。
他看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眼神的阮今朝,低声咒骂,“李明启要想平和上位,又要杀了我这个隐患皇长子,又想做女表子,又要身后名,不敢脏手,又不敢放了李明薇来杀我,只能去求你了?”
阮今朝朝他走过去,目光沉静如水。
李明泰仰头哈哈笑了两声,几乎癫狂起来,他在这里整整七日,现在他是什么都不怕了。
“你们都不知道吧,我没有杀父皇,是李明薇杀了父皇,是他和我动手,我本来都要把他杀了,父皇居然上来替他挡了一刀!”
阮今朝听着这句话,身侧垂着的手微微捏紧了下。
难怪李明薇会如此崩溃,难怪沈简会让所有人知道李玕璋死因的人都消失,甚至还把李明启爆骂了一顿。
原来,李玕璋是为了保护李明薇才死的。
李明泰的目光狠厉起来,脑子都是当时那一幕。
那个毫无犹豫冲上来护着李明薇的人,他即便是疯魔了也不可能真的被李明薇弄死!他难道不知道轻重吗?他就是想给李明薇一个狠狠的教训!
李明泰凝视着阮今朝的眼睛,面孔异常扭曲,声音暴怒而起,“父皇这是自找的,他的心中只有李明薇这一个儿子,其余的皇子公主都不看重,他该死!”
“他为了李明薇死了,也是他心甘情愿的!都是他自己找的,都是他们父子自己找的!”
阮今朝沉默的盯着他看。
李明泰靠着墙壁仰头望着接近的人,咬牙切齿,“你杀了我,也不过是在坐实这些东西罢了,你是李明启的表姐,你杀我,和李明启杀我没有不同。”
阮今朝望着他声嘶力竭的模样,低声说:“你为什么觉得李明启要杀你了?”
李明泰反倒是笑了更加大声,“他不杀我,这皇室之中,最想杀了我的就是你的好表弟,他到底是个什么德行的人,你们都不清楚!”
“阮今朝,你被他骗了五年不知道吗,他心中你们都是屁,他是李明薇身边的一条恶犬,除开李明薇他谁都敢去咬两口!”
“你们以为,是你们接近他成功了,只是他给了你们臣服他的机会,把你们夫妻放在他能一口咬死的地方,这京城,谁敢动李明薇,李明启就敢去咬死谁,他疯狗一只,在京城惹是生非十次八次都是给李明薇找场子,最后还是李明薇去收拾他,我呸,真不知道这两兄弟演给谁看的!”
阮今朝摇摇头,这些他当然知道,只是李明启做的都是正确的,他破了每件事的燃眉之急,皇室自然是
要护着他的。
李明泰发狂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指着依旧云淡风轻的阮今朝,“怎么,你还不信,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和你说假话了,你不要被李明启欺骗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阮今朝轻声说:“你的侧妃剩下了闺女,你做爹爹,她们母女是李明启保全的。”
阮今朝顿了顿,说,“你的性命也是李明启扛着的,他嘴里恨不得杀了你,其实真的机会给他的时候,他都没有动的。”
李明薇就差一根白绫丢到房梁以死相逼了,李明启依旧是不松口。
顿时,李明泰神情凝固,“你们要用那母女威胁我自戕吗?”
阮今朝深吸口气,说:“李明泰,你不会死的,你对政局无用了,但是你要保全兰家那些真的无辜的人,就配合我,告诉我,这场谋|逆你是知道,还是临到头才明白?”
李明泰看她,讥讽说:“你觉得的?”
阮今朝沉默了半瞬,目光深沉,“我父亲离开京城了,他在你造反那夜离开的京城,我为了自保,告发了他谋反,还带人去追,到底是无功而返,眼下也没有人找到了他的下落,我的身份如你,非常尴尬,死不了活不了。”
“我要活着,要说清清楚楚的活着。”阮今朝静静地说:“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兰家,周家。”
李明泰恶狠狠说:“我知道的,就是你们都要杀了他们,我们惹了你们谁。”
阮今朝眼中一片冷意,说:“你现在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们都能活,你知道我父亲的事情吗?”
李明泰讽刺地看她,“你父亲造反不是迟早的事情吗,他已经功高盖主了,父皇要让他慢慢成为一个废人,要他把所有的权势都叫出来,但是,他能够心甘情愿吧这些权势都交出——”
“你不说,我就走了。”阮今朝捏紧了手,声音大了些,“我进来的这一刻开始,就会有无数人能够进来了,李明泰除开我,谁都没本事保着你。”
阮贤在她心中是一个信仰的存在,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做出任何背叛大宜的事。
李明泰扶着墙壁别过脸。
阮今朝叹了口气,扭头说:“你好之为之,李明启不会杀你,李明薇若是来找你,我希望你能好好安慰他,先帝救得不是李明薇,是你们的兄弟情。”
“你的父皇曾经在皇子时期,有一位很护着他的太子皇兄,因此在他的心中,皇室之中是有真的亲情存在的,你若好好和李明薇说,你是完全能够活下去的。”
李明薇最是心软,跪着吼两嗓子给他个台阶,他总是不会动手的,大抵就是这辈子都不想看到李明泰罢了。
李明泰见着阮今朝走出去,似乎同曾经很不一样。
“你父亲我见过,在周家。”李明泰忽而开口。
阮今朝眸子一缩。
李明泰咽了咽喉,抉择之下,还是说了出来,“在和周柘打架,我只隐隐听着一句,打你娘我打死你好不好?”.
阮今朝倏尔回眸,“你当真听到了?”她的眸子忽而燃起光亮,“你当真听到我父亲和周柘说了这句话?”
李明泰了然地问:“所以,你是要我去给你父亲作证?”
阮今朝目光缩了下,李明泰却是果断说了好,开出了自己的条件,“但是你要保住我的侧妃和那个孩子。”
阮今朝毫无犹豫,“好。”她问:“你有物证吗?”
光是几句话,完全可以说李明泰是为了活命。
“物证就是你。”李明泰说:“你父亲真的要造反,谁都不顾,都会把你带着一起离开京城,你在京城,你父亲迟早会来找你的。”
“你是当局者迷了,你真的觉得你是在自保吗,不过你给了所有人一个相信阮贤的台阶罢了,只是若是他们判断失误了,需要一个人来承担这一切,这个
人就是你阮今朝,这就是朝堂的残酷。”
“看来,这一局,你才是输的最惨的人,我还算是有人垫底了。”
阮今朝听完这句话,小声说:“李明泰,你知道怎么多,为何还是把自己变成了这样,”
李明泰望着透入月光的地方,“人只要活着京城,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在你们看来,成王败寇,李明启不做皇帝就是死,那么,我也是一样的,我不做皇帝,所有人都会要我去死!”
“你不想死,谁都杀不了你,李明泰,你可以活,会有人把活着的台阶放到你跟前来。”阮今朝说着,大步朝着外面走了出去,她还是顿住补上一句,“多谢了。”
出了昭狱,阮今朝肩头松了两分,见着递来黑色斗篷的侍卫,自个落到肩头。
等着出了宫门,阮今朝掀开脑袋上的帽子,回头看了眼大内,耳边就是一声阮朝朝。
沈简就站在不远处,身后小乖正乖乖的站着。
阮今朝坦然走过去,似想绽放出个笑容,到底是没有力气了,和他说:“你那头如何了?”
“能如何,那两兄弟吵架罢了,这大内谁不知道的,就是没想到淑妃也跟着闹,在抢钱了。”沈简说着,从衣袖摸出一张银票,炫耀的在阮今朝跟前抖了抖,“我也给你顺了一张,你看着面额,和你笑起来的样子像不像。”
“笑一下十万两,沈世子倒是真的富贵齐天。”阮今朝抿唇,还是努力笑了一下,和他说:“李明泰能给我父亲证明清白。”
沈简嗯了一声,拉着她,才问:“你是怎么想的?”
“我是怎么想的。”阮今朝说:“我爱大宜,若是我父亲真的是要返回程国,来攻打大宜,除非我死了,否则谁也不能拿走我北地的一草一木。”
沈简揽着她的肩头说:“明日,明日一切都清楚了。”
阮今朝嗯了一声,抬手抱着沈简,“阿简。”
她真的有些累了。
“在呢。”沈简亲了亲她的发丝,下巴在她脑袋蹭了蹭,“不管发生何事我都在你身边,你要去北地,我就陪着你去。”
阮今朝心口一颤,她的确是想去北地的。
沈简低低地说:“你不是赎罪的,是去保家卫国的,这个节骨眼,不管大家有什么过节,都是为了活着,别怕知道吗?”
“我不怕。”阮今朝眸光淡淡地,“还能比上辈子更差吗,不会了。”
沈简却是低哑说:“我怕,我很怕,今朝,这辈子的一切,都是我不敢想的,我不敢想,我能够活的如此长久,还能娶了你回来,今朝,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会活的好好的。”
“陛下死了。”阮今朝有些发愣,“我才觉得他是个好皇帝,他就死了。”
“人固有一死,陛下觉得他护着了他想护着的一切。”沈简看她,“朝朝,你要好好的知道吗,为了你周围所有珍惜你的人,你都要活着,我无法说我信不信你父亲,但是我相信你,能养出你这样的姑娘的父亲,怎么会谋逆呢。”
阮今朝不说话,只是挽着沈简的肩头超前走,而后说:“沈简,我想回北地。”
沈简拍拍她的背脊,“这件事这两日就知道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的呆在侯府,哪里都不要去。”
阮今朝看他,歪着脑袋莫名说:“怎么,沈世子是要出山了?”
沈简说:“不是出山,是该来做这些事情人都有事耽搁了,我能暂时做个顶梁柱。”
“怎么,你想的是谢宏言。”阮今朝说。
沈简嗯了一声,“只要有人能够取代我的位置,我就能够跟着你在一起。”
阮今朝看他,“你知道北地会有多危险吗。”
沈简一本正经地说:“我就知道,我不把你看着你,你指不定就跟着柳珏跑了。”
阮今朝
被他这句话弄的一笑。
沈简仰头说:“你看,春日来了,第六年了,我们还会有很多个第六年。”
阮今朝嗯了一声,沈简说:“不过说是这样说,今年肯定特别难捱。”
***
短短两日大行皇帝出殡,襄王李明薇扶持皇十三子登基程帝,太后亲上金銮殿将李明启夸得,李明启自个都不好意思的笑出了声,到底是接过了大宝,正式成为了大宜的小新皇。
还有,襄王李明薇为摄政王,原本襄王不乐意的,沈世子据说在金銮殿骂了一声闭嘴听懿旨。
小新皇在宣政殿第一次同中枢首脑们产生了第一次争执。
观战的贺瑾见着自个父亲要和李明启干起来了,立刻说:“不至于不至于。”
贺博发被气得靠着椅子坐着,一口吞了茶,连连拍膝,心口那声李明启到底是被压了下来。
他忍着火气说:“陛下,宣政殿是您的居所,哪里能够让襄王殿下一起住的,这不合理,若是传出去了,让外头的人怎么想,二龙打堆,那朝堂到底听那条龙的。”
李明启瘫在龙椅坐着,因着还在孝期,依旧是素净衣袍,对着嗷嗷叫的人说:“你这话说的不害臊,今早你们一群人瞧着我们,你们一个个都是先看的襄王,在看的我!”
另一边的谢修翰已经和李明启吼了好几嗓子了,眼下是嗓子眼都在发疼,“陛下,这不行。”
他朝着外面看,沈简这个狗东西怎么又跑了。
“这哪里有摄政王住在宣政殿的!”
一声咆哮出来。
谢和泽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尥蹶子的李明启叫大名,“明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我不是挑拨离间啊,这样对你们两兄弟都好,你们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才能真的防患未然,襄王府就挨着皇城边,随时都能进来。”
贺瑾也难得附和起来,“或者,让襄王住以前的紫福殿也成,那是先帝专门给襄王预备的,离着宣政殿和柔太后的起居各一半。”
李明薇身为众多皇子中唯一都单独宫殿,还是以殿命名的居所,足以证明先帝对他的偏爱。
这,这哪里有住宣政殿的。
“紫福殿和襄王府没区别啊。”李明启打了个哈欠,笑着看一众人,“反正我是替你们着想,你们要是觉得襄王住在外头好,我是一点意见也没有,反正,反正也是你们两头跑。”
这话一出,屋子中臣子脑子那根危险的脑弦瞬间拉起来。
这一来一回的,圣旨都能让司礼监给送到御史台下放下去。
李明薇摄政王,他摄政是李玕璋可怜他们这些百官。
贺瑾想象了下,李明薇不在,李明启能在大内搅和的样子,当即倒戈,道:“陛下才登基,有些朝政自没有襄王清楚,在宣政殿起居正正常,此前先帝缠绵病榻,襄王殿下也是一直住在西殿的,眼下外面事多,有襄王给陛下多看着也是对的。”
是啊,李明启要是乱来,他们知道了再去交李明薇,李明薇是来事,可他那不紧不慢的性子,慢慢悠悠听他们说完,在慢慢悠悠的过来,李明薇是不会听信他们的一面之词的,李明启在鬼哭狼嚎会闹腾会,黄花菜都凉了。
挨着,挨着稳妥点。
朝臣本来就怵李明启,他如今坐高堂一句话就是自家生死,他也不是不敢走暴君路子的人,有个李明薇在旁边时时刻刻盯着,那就不一样了。
李明薇知道时已经无力回天,他正思考着怎么把紫福殿的锦鲤弄回王府,就得知了这个噩耗。
他看着西殿按照他居所还原,站在原地扶额都不知是夸李明启贴心,还是说他脑子离家出走了。
李明薇发自内心,“你都不怕我半夜把你弄死了,夺你的皇位?”
“你要我现在就给你,你杀我做什
么,留着我还能给你办点差事。”李明启弹了下珠帘,“看看,要不要在弄点什么,父皇够装穷的,私库,国库都是宝贝,哼,肯定都是给你留的,偏心眼的坏东西。”
李玕璋的私库好东西可是多的离谱,国库他也进去走了一圈,眼珠子都瞪出来。
“你胡说什么。”李明薇瞪他。
李明启嗯了一声,“知道知道,是给所有皇子公主的,我把好的给你收起来,其余的匀了匀,以后给他们分了。”
太皇太后说了,这些值钱的大物件,都是李玕璋说了,日后皇子公主成家要分出去的。
李明薇好笑,“什么叫给我收起来?”
李明启搓手说:“我们两个要一份,所以我藏了些贵重的。”
李明薇摇头。
“你不要脸,别带上我。”他若要藏,李明启拿的都是剩下的。
“我的都是你的。”李明启握住他的手腕朝里带,“这后面还有个小院子,我给修了修,给你养锦鲤,你去瞧瞧合不合心意。”
“这处这样就成了,无事我还是回王府。”李明薇道。
李明启看他,“嗷,这就是你说的陪着我,你不在,那些大臣要把我生吞活剥了去,我和他们就这两三年有点交情,你就忍心看我被为难?”
李明薇:……
“你说实话,你要做什么?”
李明启说:“明日早朝你就知道了。”
第1007章小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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