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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泰被李玕璋赫然一嗓子吼的肩头微微颤,他顺着床沿跪下,深深望着自己的父皇。
“兰家这些年对陛下忠心耿耿,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冒犯天威,您无数次的弹压兰伯府都未曾有过一句怨言,难道就因为在父皇是皇子时期,我的外租家站错了阵营,父皇就要活着一日,让他们不得好死一日吗?”
“朕若要你的外家不得好死,你觉得,你的外祖父现在还能在朝堂拉帮结派!”李玕璋活想要直起身一耳巴子给李明泰弄到地上了,到底是忍住了,“你姓李知道吗,不是兰!不要被人抓住做了刀,还要帮他们做替死鬼!”
有时候真的不是李明启作死,而是他这个老子对着所有儿子作死都只给一次机会,李明启几乎把他每个皇兄皇姐作死的路都走了一次,他不拿他泄火拿谁泄火!
李明泰就说:“若是兰家倾覆了,儿臣体内有着兰家的血脉,儿臣自然是要做鬼的,父皇深夜传召儿臣来,不就是因为怀疑儿臣伸手害了李明启吗,父皇既如此认为,多问儿臣又意在何为,是觉得儿臣蠢笨,可以被父皇挟制着,将自己的外家扣上什么不该有的帽子吗?”
李明泰捏紧了手指,“今日之事同兰家丝毫无关,倘若李明启咬牙说是我——”
“李明启不是喝懵了被十一拎回来的吗?”李玕璋打断他的话,目光沉甸甸落到李明泰脸上,“是你的手笔?明启今日在外究竟发生何事?”
李明泰承受这君父咄咄逼人的目光,眼底带着几分讥讽,“发生何事,那儿臣就不得斗胆问一句,襄王是如何说的。”
李玕璋慢慢悠悠地说:“十一在教导十三一事上,从不会可以的替他说谎,今日他说的不大好,我也没多问,总归都活着回来即可,看你这模样,怕是……”
李明启真的是喝懵被李明薇找到,不是活埋了就是直接溺死,李明薇会好心把他带回来就有鬼了。
“朕难得追究。”李玕璋止住了话头,“你没有参与李明启不会把你扯进去,你若参与了他不会轻放过你,朕曾在夺嫡之中死过兄长,所以不希望你们几个崽子为了把椅子你死我活,十一没这心思,若你们在朕死之前扶不起来,这位置你们也是看得到吃不到。”
他是一国之君,要为皇朝找出最合适的皇子来,李明薇太心软了,李明启有手段过于冷血野蛮,李明泰是个很好的苗子,就是自己不上进!
李明泰直接笑了,“父皇这句话,是在说您最爱的儿子无心皇位,是您想把他推上去,只奈何某些皇子们的外戚太能耐了,您心中只有李明薇一个儿子,万事您只会为他考量,您适才的话,不就是在说,十三有心,十一无意,让儿臣真有任何叵测心思,都对着十三去,对吗?”
都是儿子,李玕璋偏疼小儿子那也罢了,谁家老幺不得宠了。
偏偏李玕璋就满心满眼只有个蠢笨的李明薇,为了增进皇子公主们的感情,下午不读书时,都是会在皇子所玩的。
以前在一起玩时,李玕璋都很少来,来就是问学问,有了李明薇后,李玕璋总是时不时来寻他们,几乎是每天都去,大老远的就能听着嘴里就乐呵呵叫着十一,丝毫不管其余的皇子公主。
次次过来直朝着李明薇去,弯腰就把傻乎乎的李明薇举起来摇摇,总是要夸夸李明薇,嘴里不是咱们十一又好看,就是咱们十一又长个子了,想不想爹爹的话。
手里次次都能变出个精致的糕点塞到李明薇手里,跟着就趁着李明薇专心致志吃糕点,狠抱着李明薇小脸狠狠亲上几口。
再然后就是开口问李明薇,哥哥姐姐有没有欺负你,反口就是告诉他们,薇哥儿是弟弟,都让着他点,有什么喜欢的就去找他要,不要抢李明薇的。
当时李明薇是最小的皇子,他上面的皇子公主都是非常让着他的,因着他到皇子所,伺候他们的宫人都多了一倍,更别说奶嬷嬷都警告他们,不要和李明薇走的太近,若是弄伤弄哭了他,他是大宜国祚绵长的祥瑞,他们的下场会很惨。
那不就是小神仙落面前,谁敢吃饱了撑的去惹得,可他们不惹,架不住李明薇自己作死,大夏天他们都在里头屋子吃饱了睡觉,就他爬在外面小池子抓鱼玩儿,脸给晒伤了,还中了暑气,自己不知道,跑去吃了冰鉴里的冻绿豆汤,还凉了肚子。
发现李明薇不对劲的时候,他已经不舒服只会叫娘了,淑妃气得抱着李明薇在皇子所破口大骂,开口就是要杀了当日在皇子所当值的,他觉得淑妃有病,是伺候李明薇的人玩忽职守,管他们的宫人何事。
结果闻讯而来的李玕璋,走进门第一句话就是直接让人,杖毙了近身伺候皇子公主们宫人们,还让其余二三等的宫人去看。
他的妹妹李清渺气不过骂了两句,说是李明薇自己作死,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淑妃反手一耳巴子直接甩了过去,边上有其余公主鸣不平,淑妃拿着茶盏直接就把人额头打破了。
淑妃还骂李清渺,说若是你自己孩子这样出事,你会作何感想,甚至还让人把李清渺当时最喜欢的一只小猫丢到池子去溺死,让他感受感受她的焦急,看看能不能继续说出那种话。
李玕璋不仅没有维护一个字,反而说李清渺心思歹毒,身为姐姐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斥责他们跪在地上的皇子公主,若是有一个人心中记挂李明薇,都能在他出事之前阻止一切。
这分明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明泰永远不会忘记当时跪在屋子中,李玕璋一边安慰着急火攻心的淑妃,一边骂着去请太医的宫人是不是腿断了,爬都能爬到太医院的值房,指着他们这些皇子公主嘴里字眼,一个字比一个字严厉,说的李明薇若是有事,他们都要玩脱小命,还亲自抱着难受的李明薇软语耐心的哄着,最后觉得他们碍眼,让他们滚到外面去跪着。
外面正是最毒的日头,李明薇在里头治病,他们就在外头跪着,耳边都是被廷杖宫人撕心裂肺的吼声,他们全部吓得脸色苍白。
淑妃因着太过担忧李明薇,被请了出来,就站在屋檐下,居高临下的盯着他们跪着的人,对他们说,他的儿子若是没有了,今日皇子所不会有一个人活着走出去。
他记不得李明薇当日是如何活下来的,只记得身边跪着的弟弟妹妹遭受不住暑气,全部倒在地上,淑妃甚至不许任何人去搀他们,一副李明薇多难受,他们必须承受百倍千倍!
他同淑妃说,他是叫人去唤了李明薇来屋子一起玩,是李明薇自己不乐意,淑妃却说,就是因为他们有意疏远李明薇,还说想着人证物证都没有,他一张嘴皮要如何说就如何说。
他气不过爬起来和淑妃争执,最后李玕璋直接出来甩了他一耳光,说他没有兄长模样,还说淑妃是他嫔妃,就是他的庶母,是长辈,让他跪着给淑妃认错……
那日后,李明薇就再也没有去过皇子所,在淑妃身边呆了一段时间过后,变成了在宣政殿和御书房游荡,由着日理万机的一国之君亲自奶他。
李明泰想着这些东西,放在膝头的手捏的越来越紧。
李玕璋这位君父心中,出来李明薇这个儿子之外,其余的子嗣都是用来制衡朝局的棋子罢了。
“父皇今日漏液让儿臣前来,想来心中都有决断了,您既然已经认定是儿臣的手笔,是儿臣背后——”
“你背后没人吗?”李玕璋低吼,而后咳嗽了起来,外面的李芳吓得询问怎么了,李玕璋说了个滚远点,盯着李明泰,“趁着现在朕能给你兜着,把你做过的,没有做过的,布局了的东西都全部交代出来,否则,朕也保不住你了!”
“大宜不是李氏皇族的大宜,是天下百姓的,皇室一举一动,最后承担后果的都是江山百姓,到时候来审判你的就是金銮殿上的百官们,他们拿着证据,拿着苍生砸到老子脸上时,老子就算是跪着去求他们,他们都不会给你活命的机会!”
“那些群臣们,朝堂安稳是争权夺势,朝堂波涛涌动时,个个乖顺如兔,等着我们李家来收拾破局,天子主意好,是他们处置得当,天子主意不好,他们就是阻拦的功臣,臣子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上位者的一面镜子,你必须时时刻刻正视自己好坏,比起去遮掩坏,你更要做的是铲了这个坏。”
“你错了改了,你就能继续喘息的活下去,你赌气做什么?赌气能让你活的更好?”李玕璋活像揍他,“说话,你背后的人是谁!”
“儿臣背后无人。”李明泰只是说,“父皇若是想给儿臣扣上什么大逆不道之罪,将兰家扯下,父皇不若直接赐死儿臣——”
李玕璋反手一耳巴子给李明泰丢过去,“李明泰,你这个作死的东西!”
说着,李玕璋剧烈咳嗽起来,“执迷不悟的东西,你为什么总觉得老子要害你,老子要杀你,你能出生吗!”
李明泰被打的偏过头,笑了笑,“儿臣存在的意义,不就是父皇安抚前朝那些势力的吗?”他顿了顿,“父皇,若是李明薇被人扣上谋害儿臣的帽子,父皇会不会这样给他一巴掌?”
他说着自己都笑了,“儿臣怎么都忘记了,此前李明启外出办事遇害,板上钉钉是李明薇的手笔,居然您能让穆太子来保他……”
李玕璋气得使劲咳嗽,李明泰跪着地上熟视无睹,依旧说:“父皇心中,可有把儿臣当做个儿子一日,在儿臣被猜忌欺辱时,父皇无视,我的妹妹只想嫁给喜欢的男子,您却按着她的头把她扔出了皇宫,儿臣这般年纪,要么放出宫去做个郡王,要么就被您放弃随便找个封地丢出皇城,可您是如何做的——”
“郡王?你是皇长子,封个郡王,要百官如何想陛下,这不是给了你外家撺掇你的机会吗?”
李明启声音冷冷的响起,他疾步走到床边,给李玕璋拍背顺气。
他同李明泰说:“百官最为擅长的不就是猜忌欺辱皇室吗?他们是吃饱了撑的说谢猜忌之言出来的,不过是把某些空穴来风的话告诉我们,让我们心中有数若是真的,好生提防做出反应。”
“若是假的,就把挑唆之人抓出来,看看他们的动机是什么,是否会影响皇权,是否会对朝堂平稳造成伤害,是否会对下放的政务造成百姓损失。”
李明启板着脸看气李玕璋的人,“你为何要同李明薇比?李明薇天资比你蠢笨,母妃脾气火爆,外家无建树,现在都死绝了,在外帮他拉拢人的夫子也死了,他已经是满眼死棋了,他如今是靠着朝臣对他政务处理的认可被需要着,你呢,你除开鬼吼鬼叫还会做什么?”
“轮着投胎,你比李明薇会投,皇长子这个名头你自己争气,哪里还轮得到我和李明薇闹腾的。”李明启气急,“父皇大病初愈,你不来问候,也不派人来询问病况,将父皇气成这样,你还熟视无睹的看着,难怪李明薇不要你来伺疾,你怕是恨不得父皇直接驾崩!”
李明泰站了起来,李明启说:“李明薇封王,不过是父皇在纵横谋划,他出了宫,你若是掐准了机会,好生在父皇跟前嘘寒问暖,不是机会?连着李明瑢那小崽子都知道常常跑来晃悠,你倒是自己玩的开心。”
“你还想说什么,说你为何只是个皇长子,父皇没有给你选侧妃吗,正妃,若是要给你搞正妃,你的外祖父不得想法设法塞个兰家女来,到时候你就妥妥的被外家拿捏!”
此前谢家的确有这个意思,奈何一没有嫡出的,二是旁系有合适端正的姑娘,他都要叫大姐姐了,沈简替他阻止后,又把张梨梨推过来,大有等着张梨梨长大再说,能拖着几年是几年。
阮今朝是义正言辞警告了谢家,谢家女不可在涉足皇室之中的,让他好生做事,等着位置高了,要什么没有的,他想要什么样的人陪着,要么成为那样的人去配,要么就一步步朝高出走,让他看上的人觉得可以选择。
阮今朝那是拍着心口给他保证了,有她在,谁都不能把他帮去娶不认识也不喜欢的人。
李明启盯着李明泰,“普天在莫非王土,我只要确定你背后的不是穆厉那头的人,老子一个个把你接触的人抓来言行逼供,老子就不信拼不出蛛丝马迹的线索,三皇兄,你别把我惹得动脑子搞你,不然我多的是法子,敲山震虎,吓得你背后的人自己露出马脚。”
李玕璋指着外头,对着李明泰低吼,“你走,你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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