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淡也没有继续强求,因为他暂时对情况也不是非常清楚,他的减税计策,完全是凭借他在商业上面的经验,就是花钱赚吆喝,或者说花钱养韭菜,现在减税,以后可以想办法给涨回来。
但究竟行不行,他也没有任何把握,这他还得通过数据来分析,于是他又将话题转移到漕运上面,非常直接得表示风驰集团已经在准备取代漕运。
万历也给了他一份名单,因为这漕运也是卫所在负责,也算是属于军方的,万历对于军权向来就抓得是非常紧,漕运里面肯定有他的人,而且还不少。
这份名单上面的人,就是万历将来要安排在风驰集团担任要职的人。
可见万历已经决心要瓦解漕运。
确实,漕运令国库负担太大,怎么看怎么碍眼,风驰集团还有钱赚,二者一比,傻子都会选择风驰集团。
然而,如今大家所关注得,根本就不在漕运上面,大家都认为风驰集团虽然强大,但不可能取代漕运,即便是取代,这粮食你也得送到位,但是改革是关乎着他们的切身利益,他们关注的还是参政院。
尤其是在万历确立皇太子之后,他们都猜测万历可能会在改革方面重拳出击,目前朝中是处于一个非常紧张的状态。
这稍有风吹草动,弹劾参政院的奏章就立刻抵达内阁。
东阁。
“若非我们事先就已经知道实情,还真有可能相信他们所言。”
申时行带着一丝愤怒地将一道奏章给扔在桌上。
曹恪他们目前还没有执行新法,他们只是在推广,在宣传,在调查,结果奏折上就写参政院逼迫百姓支持新法,弄得两县民怨四起,数百百姓跪在衙门前面申诉,等等。
这也是官场惯用的伎俩,他们先将结果写出来,至于原因就自己去发挥,确实是有百姓跪在衙门门前,但并非曹恪他们逼迫得。
可如果曹恪不是申时行的女婿,这一调查,确实是有百姓跪在衙门前,其中就肯定有压迫。
百姓总不可能无缘无故跪在衙门门前。
许国道:“他们也知道这一点,我看我们还是将这奏折递上去,由陛下来决断,免得到时又说申首辅你包庇自家女婿。”
申时行点点头。
王锡爵感慨道:“每当出现这种事,我心中对于张阁老的愧疚就平添一份,以前我只是在旁观望,总觉得张阁老做得远远不够,是怀有私心得,可如今...唉...如今我才明白张阁老当初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他终于明白自己以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觉得张居正有私心,做得不够尽善尽美,但如今他明白,张居正能够将改革进行到那种地步,已经是非常非常了不起。
现在这情况,他们连门都不出了,河间府就在京城边上,不选京城,毕竟这里是京城脚下,天天一群人跪在午门,皇帝脸上也无光,而且,目前还只是宣传阶段。
非常讽刺的是,自张居正死后,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在证明张居正是多么的了不起。
申时行叹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此乃千年未解之题,陛下到底还是有些急于求成,如果陛下先不收回特权,而是先推行摊丁入亩,估计这情况不会这么困难。”
许国道:“要不要让恪儿他们上奏陛下,还是一步步来,先推行摊丁入亩,免除特权一事,日后再说。”
王锡爵摇头道:“已经晚了,他们既然有防备之心,不管你是退一步,还是退两步,他们都不会相信的,直到改革彻底失败为止。”
申时行道:“既然陛下提出这个要求,肯定还是有些把握,我们还是看看再说。”
他知道这个建议,不是曹恪提出来的,曹恪只是在研究摊丁入亩,那肯定是就是郭淡提出来的。
......
“大姐姐?”
当寇涴纱来到总经理办公室时,突然发现徐姑姑坐在沙发上,不免微微一惊,诧异道:“大姐姐您...您怎么来了?”
徐姑姑面无表情道:“当然是来抢你夫君的。”
“啊?”
寇涴纱微微一愣,旋即坐在徐姑姑对面,笑道:“这哪需抢,大姐姐你若要的话,我送你便是。”
徐姑姑一脸纳闷道:“涴纱,我真不明白你,你与郭淡如此恩爱,为何你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如今我坐在这里,你就不觉尴尬吗?”
寇涴纱摇摇头。
徐姑姑惊愕道:“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习惯大姐姐坐在这里了。”寇涴纱道:“其实是我一直在催促夫君纳妾。”
“你说什么?”徐姑姑震惊道。
寇涴纱道:“因为我做不到对夫君关怀备至,我无法待在家里做一个贤妻良母,故此我支持夫君纳妾,只是我没有想到会是大姐姐,不过大姐姐您在跟夫君签下赌约得时候,也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徐姑姑神情一滞,略显窘迫,这最后半句,堵得她确实无话可说,你当初签的时候,你不跟我商量,你现在来埋怨我,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寇涴纱又道:“大姐姐,你跟夫君都是我尊敬得人,我不管帮谁,都好像不对,这事你们还是自己处理。”
徐姑姑道:“我没有让你帮谁,而是让你帮你自己,你可是郭淡的妻子啊!”
寇涴纱如实道:“可我并不介意。”
“......!”
徐姑姑无言以对。
正当这时,忽听门外小小道:“总经理。”
话音未落,就见郭淡推门走了进来。
“咦?二位夫人都在啊!”
“噗!”
寇涴纱当即笑出声来,旋即又抿唇不语。
徐姑姑顿时是生无可恋。
婚契都签订了,郭淡要叫夫人,她能说什么。
哪知郭淡得寸进尺,一屁股就坐在她身边,一手直接揽住徐姑姑的腰肢,问道:“夫人什么时候来的?”
砰!
“噗...咳咳咳!”
郭淡一手捂住胸口,一口气差点没有提上来,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徐姑姑站起身来,坐在寇涴纱身边,又瞧了眼紧紧抿唇,双肩微颤的寇涴纱,是苦恼地直摇头。
“哇!夫人你干什么?”
晃过来神的郭淡愤怒地看着徐姑姑。
徐姑姑两颊酡红,道:“抱歉,最近得了一种怪病,这手有时不受控制。”
跟我来这一招!郭淡看着自己的罪魁祸手,“真是巧了,我最近也得了这种怪病。”说着,他又向寇涴纱眨了眨眼,“夫人,你是深有体会哦。”
寇涴纱瞪他一眼,道:“你扯上我作甚。”
徐姑姑着实有些受不了这对夫妇,站起身来,道:“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先别急!”
郭淡道:“正好我有点事要跟你商量,是关于新政得。”
“新政?”
徐姑姑诧异道。
郭淡心如明镜,她今日出现在这里,绝非是想念她的夫君,铁定是得知新政受阻的事,否则的话,她不可能这么快就出现在一诺牙行,但也没有拆穿她,正色道:“新政在推广期间,就受到百姓的强烈得反对,这是陛下,参政院,包括我在内都始料未及的。”
寇涴纱惊讶道:“百姓为何会反对?这新政明明就是为了百姓好,减轻百姓的负担,为何百姓会反对。”
徐姑姑道:“因为百姓认为朝廷改革,绝不会为了改善他们的生活,而是为了增加国库税入,那么最终这负担肯会由他们来承担。张阁老的改革,在最初的时候,也得到不少百姓的支持,但随着张阁老病逝,这些好处统统都消失了,反而多了火耗和谷贱银贵的负担。”
“正解!”
郭淡打个响指,道:“我们总是认为,一切的失败,在于那些贪官污吏,而忽略了百姓的感受,其实百姓的切身感受,就是他们得到的永远都是更多的负担,而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样。
还有一点,我们潜意识里面总是认为百姓是受害者,但试问哪个百姓不想少缴税,有了避税渠道的百姓,也不会想朝中进行改革。”
寇涴纱道:“可是夫君你在卫辉府的改革又是如此成功。”
徐姑姑道:“那是因为卫辉府的百姓都不用缴税,是商人在帮他们就缴税,他们当然支持,朝廷若是这么做的话,天下百姓也肯定会支持的。”
郭淡叹道:“但卫辉府的成功是难以复制的,除非整体需求增加,否则的话,是不可能再出现另一个卫辉府的。而且卫辉府商人的成功,多半是靠自己的努力,我只是给予他们提供了一个赚钱的平台而已,而那些官员、大地主可不会这般努力,因为他们现在就是躺着吃。”
徐姑姑道:“但是卫辉府的成功是值得借鉴的,若想推动改革成功,首先要想办法让百姓认为,新政一定会减轻他们身上的负担,就好像卫辉府的百姓一样。”
郭淡点点头,道:“夫人与我想得一样,减税,只有大规模的减税,才能够赢得百姓的支持,摊丁入亩,百姓不会算这笔账,而且算也没有什么用,权力至上,只有律法规定减税,百姓才能够放心。可问题就出在这里,这百姓也穷,国库也穷,减税显然是国家难以接受的。”
对于“夫人”这个称呼,徐姑姑知道是避无可避,只能选择无视,道:“所以你并没有说服陛下减税。”
郭淡道:“我也只是提了这么个建议,这当然会被陛下否决,除非我能拿出......。”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
“总经理,参政院曹院长求见。”
“他来干什么?”
郭淡诧异道。
徐姑姑笑道:“当然是为了此事而来。”
“但我可不喜欢跟他们合作。”
郭淡摇摇头,然后才道:“请他进来。”
吱呀一声,门打开来,只见曹恪两手都夹着一大卷文件走了进来,微微喘气道:“在下冒昧拜访,没有打扰郭顾问。哦,请恕在下暂时无法行礼。”
郭淡拱手道:“是我向曹院长行礼才是。”
寇涴纱盈盈一礼道:“寇涴纱见过曹院长。”
曹恪瞧了眼寇涴纱,忙道:“寇贤妹有礼。”他又向徐姑姑道:“曹恪见过无思居士。”
徐姑姑笑着点点头,然后道:“小小,还不快过来帮忙。”
“是。”
小小走上前来,帮着曹恪将那两大卷文件,放在桌上。
郭淡轻咳一声,道:“曹院长,我不介意再跟你介绍一遍。”说着,他手引向寇涴纱,“郭夫人。”
曹恪一愣,急忙拱手道:“郭夫人。”
寇涴纱微微颔首,又无奈地瞄了眼郭淡。
郭淡突然又将手引向徐姑姑,“郭夫人。”
曹恪望着徐姑姑,顿时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