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卫辉府正处于一个井喷时期。
但这还真不是郭淡一个人功劳,因为明朝的商品经济本身就具有一定的规模性,虽然还只是仅限于江南、京师,但问题是我大明朝幅员辽阔,哪怕就一个江南那也是不得了,至少比西方那小岛要大得多。
可惜明朝不具备资本土壤。
都说明朝有资本萌芽,但是发展到死它还是萌芽,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制度,因为官本位的强势,导致资本势力抬不起头来。
而卫辉府的出现,无疑是在局部打破了官本位,毕竟连个官府都没有,当然,从大局来看,还是官本位,毕竟是皇帝直接统管。
但这却是天下商人的需求,只不过他们之前没有意识到他们有这么个需求,一旦这个东西出现,必然会有大量的资本涌入进来。
这本质上还是需求与供应的关系。
而商业是两者之间的关系,也就是说资本土壤是具有辐射性的,一定要与外界有着密切得联系,如果没有联系,那就彻底完了。
在资本涌入的过程中,就已经推动了经济的发展。
其中受益最大的莫过于大名府,这都是因为开封府、彰德府,怀庆府都选择封路,那么江南、胶东、京畿,等地的商人都只能选择从大名府走。
而大名府经济发展最快得,又莫过于滑县,因为这里是进入卫辉府的必经之路。
如今这里的旅店真是一床难求啊!
原本李通是要自己建,但是郑瑾他们不肯,他们要自己要搞,但是他们也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他们就直接将自己的一些物业,改为旅店,供过往商人居住。
“老爷可真是有先见之明呀!倘若当初将这里的旅店、茶肆卖给那李通,那咱们可真是损失惨重啊!”
一个闲汉是一脸谄媚得拍着郑瑾的马屁。
“就他那点小心思焉能瞒得过我。”
郑瑾看着这人山人海的集市,不免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这回他可真是赚大了,他与滑县地主们,垄断了茶肆、旅店,刚好如今又是秋收之际,大名府的收成还不错,他们就联合起来,将仓库的存粮都卖给卫辉府,腾出地方来放新粮。
同时还有青菜、水果、丝绸、木材的供应。
就这个半个月纯白银收入,已经超过他以往得两年所得,因为往常十天半月都难以看到一些银子,那些租钱也都是粮食、丝绸、铜钱。
这些天他可真的是睡觉都笑醒。
郑瑾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问道:“对了,下河村那块地怎么样?”
那闲汉郁闷道:“还在谈。”
“怎么谈这么久,那块地又不能种粮食,他们拿着下葬么?”郑瑾怒道。
那闲汉讪讪道:“老爷,下河村就挨着卫辉府,是入卫辉府的必经之路,那些个乡绅可也不傻,他们说是要自个建旅店。”
“这真是岂有此理。”
郑瑾怒骂一句,又道:“你再去跟他们谈谈,一定要给我拿下那块地。”
尝到甜头之后,这些抠门的地主们,也开始到处购买土地,但是这回他们兼并得可不是田地,不但如此,他们非常维护耕地,因为卫辉府需求太大,耕地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他们现在兼并的是道路边上的土地。
但是别人也都不是傻子,这卫辉府发生的一切,滑县的人都是了如指掌,各村都将地捂得死死得。
有些就打算自己发展,有些就打算租给卫辉府。
你们这些大地主还想低价收购,做梦去。
这甚至都导致滑县的人口开始回流,这真是最近难得一见的,因为滑县的就业机会开始直线上升,谁都想在自家家门口赚钱,跑到卫辉府去,连个户籍都没有。
这时,一个衙差走了过来,“郑大官人,我们知县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郑瑾一愣,问道:“有什么事吗?”
“小人也不知道。”
当郑瑾来到县衙时,发现滑县的大地主都到齐了,心里隐隐猜到一些。
“郑瑾见过知县大人。”
“郑大官人来了,请坐,请坐。”
滑县知县赵德旺伸手示意,他今日也是身着便服接见这些大地主。
郑瑾坐下之后,赵德旺轻咳一声,“我今日邀各位前来,主要是因为我们滑县最近被卫辉府那群商人弄得是乌烟瘴气,已经危及到我们滑县的治安,长久下去,可不是办法啊!”
“乌烟瘴气?”
郑瑾惊讶道:“知县大人,这我怎没有瞧见,我觉得最近咱们滑县人气挺旺的。”
他身边一个姓江的大地主也道:“郑兄说得是,我也没有觉得哪里乌烟瘴气。”
其余大地主也纷纷点头。
什么乌烟瘴气,到处都是财气,氛围相当棒。
赵德旺瞟了他们两眼,脸色渐渐沉了下去,道:“你们休当我不知,你们近日与卫辉府的商人来往得还挺密切的,你们可真是糊涂呀,这些商人焉能信得过,他们给你们的好处,必定会十倍,甚至百倍收回去,你们莫要上了他们的当。”
郑瑾笑道:“知县大人未免有些大题小做,商人的确不可信,咱们也没有相信他们,这滑县可不是卫辉府,在这里,他们就得听咱们的,咱们也就是弄了几块贫瘠之地给他们建个仓库而已,这无关紧要。”
又有一个大地主道:“知县大人,这左邻右舍的,总不能老死不相往来。”
赵德旺皱眉道:“我说你们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卫辉府的情况,你们难道不清楚么?如今那里都是一群商人当家做主,你们难道希望我们滑县也变成这样吗?看看人家彰德、开封,是上下齐心协力阻止卫辉府,而你们却纵容他们,你们就不怕被人骂么?”
郑瑾道:“开封、彰德阻止卫辉府的商人进出,那是因为他们那里很多佃农都跑去卫辉府,但是如今咱们滑县很多偷跑去卫辉府的人又回来了,咱们不能阻止乡亲们回来啊!”
“知县大人,这人多税才多,要是交不上税,知县大人可也不好过啊!”
“其实咱们都知道,咱们滑县的府库一直都不充盈,知县大人压力不小,这样,今年咱们就多交一些税,帮知县大人分担一些负担。”
......
赵德旺眨了眨眼。
哥没有听错?
这些个铁公鸡,竟然主动要求缴税。
这......。
他为官图得也是政绩,交不上税,可就没有政绩,如果这些大地主能够多交一点税,对他而言,那可真是雪中送炭。
郑瑾笑呵呵道:“知县大人无须担忧,我们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让那些商人控制住滑县,只要咱们将地和人控制在手里,再有知县大人为我们做主,有何惧哉。”
“说得是,当初建造潞王府,咱们滑县可也是损失不小,至今可都未恢复过来,到时交不上税,朝中大臣只怕又会将责任推到知县大人身上,说知县大人您无能,这理应补偿我们,如今这补偿来了,咱们可不能拒之门外。”
这些个地主就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有钱哪有不赚的道理,况且这是银子,硬通货啊!
赵德旺听着觉得很有道理,是这么回事,明明就是上面在那里瞎搞,出问题了,我就来背锅,当初卫辉府那些官员多冤枉,尽心尽力为朝廷办事,结果连乌纱帽都丢了,如果他们都愿意交税的话,那还是可以谈谈得。
......
大名府。
“不知王通判光临我大名府,有何赐教?”
程归时向身边一位身形高瘦的中年男人道。
这中年男人名叫王勋,乃是彰德府的通判,也就是二把手。
“不敢,不敢。”
王勋摆摆手,又道:“我今日冒昧打扰,主要是为了卫辉府一事。”
程归时听罢,当即嗨地一声,“提及这事,我可真是一肚子的火啊!”
王勋愣了下,下意识问道:“程知府此话怎讲?”
程归时哼道:“王通判有所不知,自郭淡那牙人来到卫辉府之后,我大名府可真是被他折腾得厉害,滑县的下河村与汲县的河门村还发生过一次械斗,不曾想那小子还妄图将责任推倒我们头上,甚至想让我们出钱建墙,这可真是岂有此理,他没来之前,可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王勋立刻道:“谁说不是了,我们彰德府上下也都因此感到非常愤怒,汤阴的百姓气得可都将路给封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瞧了眼程归时,道:“不过你们大名府的百姓好像挺欢迎卫辉府的商人。”
“我也正为此纳闷。”
程归时苦叹道:“我当时也跟你们一样,让当地的百姓自己看着办,滑县的地主们当时也跑去封路了,就连河道都给封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他们又不封了,可真是将我给气坏了,可我要是下令封路,这又不合规矩,万一郭淡告到陛下那里去,这责任我也承担不了啊!”
王勋皱了皱眉,道:“我当然也知道程知府得难处,但是我们决不能让卫辉府胡来,程知府何不想想,这一个州府的官员,说撤职就撤职,这多可怕啊!”
程归时道:“王通判且放心,我大名府绝对与你们彰德府同在,我已经派人去滑县问明情况,到时我一定会想办法阻止这情况继续蔓延下去。”
王勋拱手道:“那就有劳程知府了。”
“不敢,不敢。”程归时连连摆手,道:“即便王通判不来这里,我也会这么做的,我也是官员,怎么可能与商人同流合污。”
王勋笑道:“有程知府这句话,那我便放心了。”
送走王勋后,程知府身边的管家便道:“老爷,看来他们是真的急了,这才多少天,王通判就亲自赶了过来。”
程归时叹道:“要是换我的话,我比他们更加着急。”他沉吟半响,道:“你去一趟赵通判家,让他派人去各县巡察,以防止兼并土地为由,严禁外来人来我大名府购买土地。”
那管家道:“可是老爷,咱们大名府如今可是深受其益,要真是封了,这可能会引起民怨的。”
程归时啧了一声道:“你糊涂呀,这不卖可以租。如今我总得做些什么,不然的话,他们会将矛头对向我的。另外,我也不希望卫辉府在我大名府拥有太多的土地。”
那管家恍然大悟,激动道:“老爷英明。”
然而,王勋的脚步实在是太慢了一点,他到达大名府的时候,李通早就离开了大名府,如今都已经身在临清。
这临清不但是李通的家乡,同样也是运河得中转要地,是漕运必经之地,很多漕运官员都在这里,此时此刻,李通已经跟当地的漕运官达成一份运输协议。
因为明朝的漕运已经完全军事化,百姓不再参与漕运,百姓只交税,既然是制度调度,而不是市场需求,那么必然就会产生浪费,很多调度,都是放空船过去,上面一个命令,谁敢等到有货再出船。
李通就是希望与漕运合作,将这些空船给补上,不会增加漕运任何负担,你有空船,就运咱们的货物,这运输费用都是以市场价给,非常合理。
漕运方面当然愿意,这等于就是送钱给他们,而且这么一来,漕运始终是主导,二者是互补,而不是竞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