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亲自下海当海盗头头,万历的态度是毫不犹豫。
尊严?
礼法?
道德?
请问,这些能当饭吃么?
不能你说个球。
爱财如命的万历才不在乎这些。
其实当海盗,本质上与抄家也没有什么区别,他既然可以下圣旨抄家,那当然也可以下旨当海盗。
而对于郭淡而言,万历可真是一个绝佳的伯乐,也只有万历才会如此欣赏郭淡。
要知道郭淡一直都在计划着海外贸易,这是肯定要走的一步棋,在当今这个巨变的时代,不去海外就是一种等死的行为。
但是要你说服其他的皇帝这么干,那是非常难的,唯独万历与众不同,郭淡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这么轻松,这么算下来,承包财务报表的买卖就非常划算了,不要钱都行。
不过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如今海外的情况非常复杂,郭淡也不是很了解,这得做足准备,而那边一诺牙行才刚刚开门,内部都还没有整合,怎么去外面。
.....
刚刚回到寇家,寇守信、寇涴纱便迎了过来,这一天下来,他们心里可都是慌得很,一个商人跑去开朝会,要不慌就怪了,况且郭淡这人可不让人省心啊。
谁知道他又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夫君,怎么样?”
面对寇涴纱的询问,郭淡只是幽怨的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
寇涴纱心里咯噔一下。
郭淡瘪着嘴道:“夫人,这可都怪你。”
“怪我甚么?”
寇涴纱错愕道。
寇守信也焦虑道:“贤婿,你倒是说清楚一点,涴纱到底做错了甚么?”
郭淡立刻抱怨道:“岳父大人有所不知,昨日我都跟她说了,不要将财务报表做得那么完美,为此都还不惜出卖身体,可是她偏偏就是不听,还拉着我通宵达旦,赶制出一幅新得财务报表,结果导致陛下对此是相当满意。”
“陛下满意,这不是好事么?”
寇守信困惑道。
“可不是好事。”
郭淡叹了口气道:“如今陛下已经决定将户部的统计工作都承包给了我们牙行来做。”
“啊?”
寇守信、寇涴纱皆是震惊的看着郭淡。
承包部门马场,承包棉甲,这些都还可以理解,反正朝廷也经常跟商人做买卖,但是从来没有说,将户部的统计工作承包给商人,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贤婿,此事可是不能说笑。”
寇守信手都哆嗦起来。
郭淡叹道:“岳父大人,这是真的,明日我就得去户部跟他们商谈此事。”
寇守信不禁恼怒的瞪着寇涴纱,“女儿,你为何不听你夫君的,这下好了,闯了大祸。”
寇涴纱忙道:“爹爹,你莫要信他.....。”
寇守信道:“不信贤婿,难道信你一个妇人?”
寇涴纱顿时委屈的快要落泪了,在郭淡还是一个废物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态度,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岳父大人莫要怪她,她也只是想将事做好,并非是有意的。”
郭淡安慰一番后,又拉着寇涴纱的手,道:“不过夫人,咱们不能记吃不记打,下回我突然骚扰你时,其中定有深意,你一定要让我尽情的骚扰,知道么。”
寇涴纱紧紧地握住郭淡的手,忐忑道:“夫君,你怎还有心情想以后,如今已闯下这般大祸,该如何是好?”
郭淡微微笑道:“大祸也谈不上,我们又不是承包户部,只不过是帮户部算算账,做做财务报表,其实也不打紧,就是麻烦了一点,夫人记住这个教训就行了。”
话音刚落,寇涴纱便缩回手来,神色大变,冷冰冰道:“此事并非儿戏,陛下又怎会凭一张报表的好坏来定,而且以夫君的本事,这报表的好与坏,不全在夫君的唇齿之间,定是夫君在大殿中表现的非常出色,故此陛下才将此事承包于夫君。夫君还请放心,我与爹爹对此事早已习以为常,犯不着将责任推给我。”
郭淡被寇涴纱说得是一愣一愣的,哇!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要快,果然如此,看来女人真是天生的演员。余光瞟了眼寇守信,见他正狐疑的看着自己,打了个哈哈道:“开个玩笑,夫人莫要见怪。哈哈!”
寇涴纱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寇守信忙道:“贤婿,这种玩笑,以后还是莫要开的好,可会吓死人的。”
郭淡委屈道:“以前我都是正儿八经的说,可每回都吓得岳父大人的拐杖都掉了,这回便想打算换个套路,哪知夫人不知趣。”
“你呀!”
寇守信呵呵笑了笑。
寇涴纱却是不满道:“爹爹,方才说是女儿闯得祸,您可不是这态度。”
“啊?哦。嗯。”
寇守信强行打了个哈欠,“站了大半天也够累了,我先回屋休息,这事你们两个谈。”
说着,他转过身去,轻轻松得一口气,赶紧往房里走去。
寇涴纱哼道:“爹爹真是偏心。”
郭淡笑道:“夫人莫气,我偏你。”说着,他抬手搂着寇涴纱。
寇涴纱直接拨开他的手,愠道:“这可都是因为你。”
说着,她便转身往牙行那边走去,走得几步远,她又停了下来,道:“你还愣着作甚,到牙行给我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来了。”
郭淡急急跑了过去,一手揽着寇涴纱的肩膀,笑道:“夫人,其实这事真的与我没有什么关系,是陛下要承包给我的。”
寇涴纱微微蹙眉道:“我宁愿这是你安排的,那样的话,你至少是有些把握的。”
郭淡道:“夫人莫担心,这事简单,也就是算账,虽然会多出一些麻烦,但也有利的一面,这么一来的话,我们对陛下是越来越重要,陛下可不会无缘无故将这事承包给我们,这样我们就更加安全了。”
寇涴纱稍稍点头,道:“那我们该怎么做?”
郭淡道:“首先拟定一份与户部的契约,不过这回咱们尽量简单化,朝廷就是雇佣我们算账,不含其它,最重要的是,将责任划分清楚,送来多少账目来,我们就算多少账,我们只管算账,其它的什么都不管。”
.....
郭淡想将此事简单化,可是任何有关账目的事,都难以简单,因为这里面牵扯到太多利益。
郑府。
“都督,这事不简单呀!我是越想越不对劲。”
郑承宪突然站起身来,疑神疑鬼道:“陛下突然来这么一出,这其中定有原因。”
张鲸道:“郑大夫还请放心,即便是陛下真的要查账,也不会查郑大夫的,况且我看陛下也不是这么个意思...我估摸着陛下是想借此掌控户部,每回陛下想要户部值钱给宫里办喜事,户部总是推三阻四,还几次惹得陛下不开心。”
说到这里,他眯了眯眼,“不过郭淡那小子,倒真是一个麻烦!”
郑承宪忙道:“都督此话怎讲?”
张鲸眯了眯眼道:“郭淡这小子可是不好控制,这账目在他手中,谁知道他会跟陛下说些什么,陛下接见他的时候,很少让我在场,有时候都尽量避开我。”
郑承宪点点头道:“都督言之有理,上回也是这小子坏了我的好事,听说李成梁还非常欣赏他,那笔买卖若是让他做成了,那以后辽东的买卖可就不是那么好做了。”
说到这里,他低声道:“都督,反正咱们是如何也不能让他做成辽东那笔买卖,何不借天津卫一事,一举除掉这小子,让他永远都不可能翻身。”
张鲸犹豫半响,道:“那可得费一番功夫,至少不能让陛下知道。”
虽然一直以来,郭淡与他再未起过任何冲突,但是他的权力是来自万历的信任,但自郭淡出现之后,很多事万历都交给张诚去办,而且还不告诉他,这令他感到莫大的危机感。
坐在他这个位子上,决不能等到危机出现之后,再来应对,他必须将威胁扼杀在摇篮中。
正当这时,一名厂卫突然快步来到门前,抱拳道:“都督,卑职有要事禀报。”
张鲸瞧了眼那厂卫,然后起身道:“郑大夫,我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
郑承宪忙道:“都督请便。”
来到府外,张鲸问道:“什么事?”
那厂卫道:“卫辉府新乡县知县在前不久上吊自杀了。”
“卫辉府?”
张鲸先是一愣,旋即问道:“可是潞王府有关?”
那厂卫点头道:“好像就是因为负责兴建潞王府的官员,不断向新乡县索要钱粮,将那知县给逼死了。”
“立刻入宫。”可这脚刚迈出去,张鲸又收了回来,问道:“此事可瞒得住?”
那厂卫皱眉道:“据我们所得知的消息,那知县上吊之前曾送一封密函来京城,我们的人并未截到,这消息可能已经传到京城来了。”
张鲸点点头,上得马车,待车帘放下后,他嘴角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
户科。
“姜兄,这国家财政的统计,怎能交予一个商人,这...这成何体统,你当时为何不阻止陛下?”
御史丁此吕向姜应鳞抱怨道。
姜应鳞叹道:“谁说我当时没有阻止,可是...可是陛下当时态度坚决,而且...而且我认为陛下说得也不无道理。”
“不无道理。”
丁此吕又急又怒道:“敢问姜兄,这道理在哪里?”
正当这时,一人走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出事了。”
此人乃是吏科给事中王士性。
姜应鳞、丁此吕疑惑的看着王士性。
王士性道:“我刚得到消息,卫辉府新乡县知县何韬光被负责修建潞王府的官员给逼得上吊自杀了。”
“什么?”
丁此吕不禁大惊失色。
姜应鳞眼中闪过一抹怒气,道:“你方才不是问我,道理在哪里么?道理就在这里,这回我倒要看看陛下如何再包庇潞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