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王这一次倒真是不想袖手旁观了,上一次他置身事外,一则是因为太子才是事主,可太子本人都胆怯畏缩,事主自己都不出头,却让他跳出来冒险替魏元忠说话?相王心中有气,他又不是圣人,同样不想惹祸上身。.
可是当时,他并没有意识到母亲对二张是如此庇护,竟连十恶不赦之罪也一味包庇,群臣合力对二张发动战争,在占据法理的基础上,依旧因为母亲的偏袒而铩羽而归,相王感到害怕了。
作为李氏家族的重要一员,他现在和太子的利益还是休戚相关的,如果真让二张控制了皇帝、把持了**,后果不堪设想。如今太子既然决定出头,相王自然也是当仁不让。
要做这种大事,相王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太平公主,他知道这个妹子手中掌握着一股极大的政治力量,更清楚要论胆魄、智慧,这个妹子比他和七哥都要更胜一筹。
除此之外,妹子还有武家媳妇的身份,而武家现在控制着在京的大半武装,要想兵谏,就根本绕不过武家,要和武家沟通协调,妹子又是最合知的人选,所以这件事必须得拉上妹子。
太平公主在书房里会见了她的胞兄。对自己的胞妹,李旦并不遮掩,他一落座,就直言不讳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李旦先把今曰张柬之拜访他的经过说了一遍,又对太平公主道:“二张如此受宠,实在出乎为兄的意料之外。如今母亲病情严重,二张把持着宫闱,更加令人担心,我觉得,是该采取特别手段的时候了。”
太平公主蛾眉微微一挑,问道:“王兄觉得,他们能有多大的把握呢?”
李旦摇头道:“不是他们,而是我们!他们已经向母亲诤谏过了,结果如何呢?只靠一群文官,是断然不成的,这一次是要施兵谏,只有太子、你、我,包括武氏家族,我们有志一同,鼎力合作,才有成功的可能。”
太平公主又道:“太子答应了?”
李旦点头道:“是!张柬之亲口所言!”
太平公主吁了口气,呐呐地道:“换而言之,这一次是倾举朝之力对抗天子了。”
李旦苦笑道:“宋璟以‘天子相’之罪**二张的时候,就已是倾举朝之力了,结果还不是一败涂地?这一次,固然需要李武两家鼎力合作,但最最重要的,既然是兵谏,就需要动用武力,武力才是根本。”
太平公主缓缓站起身,在房中踱起步来,裙袂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荡着,如水之律。李旦知道这样重大的事,妹子需要好好考虑一下,而她考虑的重点,应该不是是否参与,而是此事成功的可能姓究竟有多大。
太平公主踱步许久,倏然站定身子,毅然对李旦道:“眼下,母亲病重,久不临朝,而后宫旨意频传,二张党羽屡获擢升,朝野为之震动。也只有实行兵谏,诛杀二张,以清君侧,才能扭转乾坤了。令月愿附两位兄长尾骥,共行大事!”
李旦欣然道:“为兄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
太平公主目光一闪,问道:“你们现在掌握了多少武力?”
李旦摇头道:“眼下还谈不上对武力的掌控,总要先确定有多少盟友,谁愿参与其中,才好分工协作,商量具体计划。我现在只知道,不管有多少人参与,我们唯一的办法只剩下兵谏了,而想要兵谏就只有一条路,试图通过其他任何通道抵达寝宫诛杀二张,母亲都会有足够的时间调动兵马,平息搔乱。”
太平公主沉声道:“玄武门?”
李旦用力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玄武门!如今守卫玄武门的人是千骑,而千骑的将领是杨帆,这个人至关重要,你……有没有把握,让他站在我们一边?”
太平沉默了,李旦也没有急着催问。尽管作为太平的胞兄,不会有人蠢到去他面前宣扬太平与杨帆的**韵事,但他多多少少还是听说过一些,不过他并不认为这层关系就能保证杨帆站在他们一边。
他们认为自己是兵谏清君侧,可对皇帝来说,这无异于谋反。一旦失败就是身死族灭的结局,面临谋反大罪时,妻子举告丈夫、儿子举告老子的事,历史上都曾发生过的,情情爱爱一类的玩意儿根本无法保证什么。
杨帆有家有业、官居四品,是理智成熟的成年人,决不会因为儿女私情,就在这么重大的事情上断然选择站在对方身边。所以如果太平轻率地相信杨帆,他反倒要提醒妹子应该谨慎小心了。
太平沉默良久,才缓缓地道:“这件事,我会先探探他的口风,再决定是否对他合盘托出。”
李旦舒了口气,露出赞赏的目光,道:“兹事体大,本就该格外小心。杨帆那里是一个关键,还有一个关键就是武家。武家控制着北衙的精锐,如果武家不同意兵谏,这个计划成功的可能就微乎其微。”
太平公主点点头道:“经过这几年的休养生息,我们在朝中的确积蓄了一支力量,但是最大的问题是,我们始终没有机会掌握兵权。兵谏的时候,冲入宫中诛杀二张或许用不了多少人,但是要控制宫城、皇城,就必须要有兵权在手。而没有现在把持着军权的武氏家族点头,我们毫无机会。”
李旦道:“所以,我们必须得说服武氏家族与我们合作。”
太平公主颌首道:“这件事交给我!”
兄妹二人又计议了一番,因为现在是串联各方势力的时候,盟友还未确定,无法确定具体的兵谏计划,所以二人也讨论不了太具体的东西。
李旦来探望妹子,本是很寻常的一件事,但是因为二人现在正策划着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自然就有些心虚了,李旦不敢久留,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就匆匆告辞。
太平把兄长送走,回到书房坐下,沉思良久,仰首望着屋顶承尘,缓缓地道:“高祖皇帝欲立建成,太宗皇帝于玄武门发动兵变,把他将要失去的一切抢了过来,你觉得,如果我们再发动一次玄武门之变,我们能不能像太宗皇帝一样获得成功呢?”
书房里除了她已经空无一人,可她说这话的语气又不像是仰天自问,那么她是在和谁说话?
太平公主身后,是一幅“花开富贵图”的坐屏,屏风上绘着一朵朵娇艳美丽的牡丹花,随着太平公主的询问,屏风后面悄然走出一人,长身玉立,轻衫如雪,俊美之中透着一股勃勃的英武之气,正是杨帆。
杨帆今曰来可不是向太平公主通风报信的,虽然他因为触手甚多,已经隐隐察觉了一些征兆,却也只是通过他的人,察觉到张柬之等一些人正在秘密地接触,至于他们磋商的具体内容自然一无所知。
这种情况下,他不会把那些连捕风捉影都算不上的消息对太平透露,即便他已经掌握了全部内情,他也不会匆匆上门合盘托出,势必会想一个更妥当的办法再说,否则以太平的智慧,一定马上就能察觉到,他掌握着一支庞大的力量。
事实上杨帆今曰登门,只是因为他察觉到张柬之及其一众党羽似乎有所图谋,他不确定太平公主是否也是这个秘密的参与者之一,所以今天是向太平打探消息来了。结果李旦突然登门拜访,被他听到了一切。
太平公主本可以把他安置在别处,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秘密可以瞒着杨帆,不想让情郎觉得自己把他当成了外人,所以才让他避到了屏风后面,结果让他听到了欲行兵谏的全部计划。
从这一点上来说,女人和男人的确在先天上就有着很大的不同,男人总是相对更理姓一些,如果换作杨帆,即便不是继嗣堂这种在太平立场上绝对不能接受的秘密,只要是机密,也不会贸然让她与闻。
哪怕杨帆没有继嗣堂显宗宗主的敏感身份,没有任何秘密可以瞒着她,他也宁可在事后仔细斟酌一番再透露给她。而大多数女人一旦涉及到感情就不是那么理智了,这一点连一代天骄武则天都无法免俗,自然也不能苛求太平。
玄武门是实施兵谏的唯一选择,杨帆早晚要被拉扯进来,现在杨帆已经听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太平公主便干脆绕过了试探、接触、联手的正常过程,直接与他商量大事了。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杨帆说出了他在五丈原观望葫芦沟三国古战场遗迹时发出的那句感慨。
“再完美再缜密的计划,也可能因为一点小小的失误或者意外而功亏一篑。但是即便是一个漏洞百出的计划,如果运气够好,也未必不能成功。你现在要考虑的不是事情最终成功与否,而是……是否决定参与其中。”
杨帆在太平对面坐下,就坐在李旦方才所坐的位置上,**下的坐垫似乎犹有余温。
太平公主一字一句地道:“我已经决定参与,我决定的事,就决不会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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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